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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是客（第2页）

他侧过脸亲亲竹寻，又亲亲朝兰。

三人坐的很近，尤有桔靠在他们身上，暖风熏的游人醉，他们就在这旷野里等落日丶等星星。

竹寻忽然开口，说了一个梦境：“舅舅走的那半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蹲在从红叶山出来的那个溪边，有一个和尚牵着牛过来饮水。”

尤有桔脸上带了两分薄薄的倦意：“之後呢？”

竹寻顿好几秒才说道：“他好像要和我说什麽，我把他打走了……我哪需听秃驴的话？”

尤有桔笑了，天色也暗沉了。馀晖烧尽前，有几颗星星出现了。

烟紫色越来越淡，直到圆月的光辉铺了满地碎银，天地清冷一片，群星乍显丶璀璨不绝。

竹寻握着尤有桔的手愈发紧了，手不自觉的颤抖，他不想露出什麽破绽，可他怕得很，愈怕愈抖。

尤有桔反握住他的手，也不放松，承接起竹寻的情绪。

朝兰这边倒是温和，二人都是从因果树下出来的人，两只手平和的十指紧扣。

看着星星，默默的。

尤有桔感觉到竹寻的颤抖，他转过头，缓声说：“竹寻，怎麽不看天空？。”

竹寻撇过脸，没有办法回答。

有一颗星从尤有桔脸颊滑落。

尤有桔自顾自道：“寻儿，你在看着我的时候，你身体里也有无数颗星星看着我。”

“当然了，最後我们都会化作尘埃。”

竹寻摇了摇头，呜咽声很明显了。

尤有桔擡起相握的手，指了指天空，也示意朝兰看向他指的方向：“到时候，我们在那颗星上相见。”

竹寻再也坚持不住，将尤有桔搂抱住，埋在他肩头哭泣，像个小孩似的撒泼。

“有桔，求你别走。我不要在那颗星上相见！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真的不能不能不能和你分开了。求你了有桔，我求求你。做什麽都好，去哪里都好，只要在你身边……在你身边就好。我再也不想等了，那种感觉好可怕丶好绝望。一想到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不能活下去。”

尤有桔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是当年那个鹤发童颜的小仙子。

“归尘。”她唤。

尤有桔转头，踌躇两步，不知道该不该应。

“归尘，该走了。”她说。

尤有桔不愿意走，于是他跑了，他跑啊跑，从满头青丝的尤有桔跑到了发须全白的尤有桔，他步履轻快丶他满步蹒跚。

那仙子站在他面前，蹲下来，满脸疑惑：“你是我见过最不思进取的人。”

“明明给了你超脱的机会，明明给了你脱离这个俗世的机缘，你受尽了苦楚，却还是固执地停滞不前。”

尤有桔想爬走。

“你连累了两个人，他们本就是渡劫，却为了你自断机缘，现下又是斩不断的轮回苦，早知道不让你们遇见了。”

尤有桔没有回答，尽管已瘦骨嶙峋，满头枯槁，他还要走。

“一个为你剖心取丹，一个为你挖眼续命。

可你实在没机会了。”

尤有桔愣住了，抱头痛哭起来。声音苍老丶干枯。他不再走了。

“我走了，他们会回到以前吗？。”

仙子笑了：“你总是想要的太多，怎麽也斩断不了尘根，所以哪有那麽多机会。”

随後镜子碎了。

尤有桔被竹寻抱着，被朝兰抱着。

夜风吹乱了三人的发丝，尤有桔最後一截黑发也纯白。

他说：“对不起。”

“我爱你们。”

夜静悄悄的，三人在一张床上。

尤有桔彻底老了。竹寻是哭睡着的。朝兰看了尤有桔良久，不肯闭眼。

尤有桔亲亲他的眼皮，哄着他睡了。

他说，睡吧，师尊明早起来给你们做饭。

他最後亲了亲二人，蔷薇被夜风吹散一地芬芳，这最後一抹香进入卧室後，一切重新洗牌，回到应有的轨迹。

蓝白的医院病房内，原来的病床上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名牌。

尤有桔没有葬礼，骨灰被徐医生代为收殓，埋在一方普通的墓xue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