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诡异,李盛也只是站在原地,一语不发,听着李家淙错乱的脚步声走远。
“不叫住他吗?”黄茵放下儿子的书包,开口问道。
李盛摇摇头。
沉默好长一阵,男孩又叫了一声“爸”,李盛才整理好表情心绪,低头对李诺笑了笑,说:“儿子,考试考得怎麽样?”
门外,李家淙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恶心,他恶心他自己。
活该啊,李家淙骂自己。
体会体会吧,没有对方爱,这种关系有多恶心。
***2002
和李家淙仍然是半失联的状态,继上次之後,没有再通过电话。在出租房里萎缩的日子让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就好像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
因为这城市里有李家淙,他不愿意走。
唯一的安慰是黄茵偶尔来探望,李盛给了她一把钥匙,偶尔来,黄茵会买点菜,做一顿饭。但黄茵厨艺不佳,端上来的饭菜看起来颜色特别深,油黄黄的。
“这回又失败了,都让我浪费了。”黄茵惭愧,“我以後一定好好练练。”
李盛盛好饭递给她:“还行,只是卖相差点,下次我做。”
黄茵撅起嘴巴,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飘起了雪花。天冷了,外面冷,屋里也冷,一哈气,就跟着冒白雾。黄茵缩着手发呆。
李盛吃了两口饭,看了眼黄茵问:“怎麽不吃?”
黄茵:“要过年了,李盛。”
李盛嗯了一声,时间飞快,他来这已经快半年了。
黄茵手拄着下巴:“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李盛停顿一下说:“好。”
家里没人了,他和黄茵都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过也算正好。黄茵笑起来说:“那我们到外面吃吧!吃好的——饺子!我知道有一家饺子馆特别好吃,就是有点贵,在云记附近。”
她起身,娴熟地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纸笔,准备记录:“过年奢侈一下也不过分。我们再点几个菜,你想吃什麽,都说年夜饭需要提前和人家订的。”
李盛笑了笑:“我都行,你定。我请你。”
“你总说都行,先说好,我不用你请,我俩一半一半,可以吧?”黄茵边说边写,“我点一个鱼香肉丝……”
黄茵拿着笔的手有点僵,写字一顿一顿的,写了三个菜给李盛看,几乎每一个名字里都有错别字,李盛笑了下,拿过笔,在上面修改。
黄茵:“约好了,年三十,你来接我下班。”
她知道李盛在云记那边有很多不愉快,立刻补充说:“你在後门旁边的巷子里等我,我稍微提前一点出来。”
李盛点了点头,黄茵又从包里拿出来一叠对联:“店里发的,你想着贴啊,我们也喜庆喜庆嘛。”
李盛笑了下,接过来,那种笑一纵即逝,黄茵在近一个月里,看到李盛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淡,头发也长了,整个人没什麽精神。黄茵:“我给你剪头吧,正月里可就不让剪头了。”
李盛眼睛微微睁大:“你会剪?”
黄茵:“我看别人怎麽剪,自己学的。下回带剪子来给你剪。那个,你哥,你哥和你一起过年麽?”
李盛摇了摇头:“不。”
黄茵试探着说:“你跟他是怎麽了?好久没听你提过他了。”
李盛没有力气去解释这一切,好像提不动那个名字,压在心底,变得很沉:“他在上学,很忙吧。”
快过年了,学生已经放假了。可李盛已经忘了时间。黄茵没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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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的心理治疗。李家淙从最开始的反感已经到了平静。他表现得很顺从,像是被洗了脑,李家淙试着用心理老师带给他的视角去看所有事,跳脱开来看,痛苦的确减少了很多,不用把自我夹在父母中间,不用做利弊权衡,不用质疑自己丶贬低自己。
回到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上,但这种时间只能持续几小时,一觉醒来,那种痛苦感丝毫没有减少,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他矛盾,也累了。
持续到最後一天,心理老师似乎也没有什麽其他东西再聊,看着李家淙一直看向窗外,问道:“你很想出去找那个人吗?”
李家淙回过头来说:“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怎麽样。”顿了顿又说,“出于普通的关心。”
老师笑了:“今天最後一堂课了,问你最後一个问题,李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麽?”没有谈论他们的关系,只单单问李盛这个人,问他对李盛的心。
“我说过了。我和他……”
李家淙向心理老师坦白过自己的无耻,坦白过自己因为冲动无聊好奇等等因素,和李盛纠缠在一起,但这些东西不是持续的。老师:“你之前的答案不奏效,那是你出于被指责过後的歉疚心理,我问的是你真正的心思所想,他这个人,你和他的相处。”
李家淙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这是最後一个问题,抛去其他顾虑,抛去别人的目光,你只看向对方。”心理老师说,“好好问问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