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七十一“拜天地这一节,我与我徒儿并……
宋泓随师尊隐匿在迎亲的人群中,和前几次的迎亲队伍不同,这次是身为新娘的季将军去迎接新郎王一勺。
王一勺以及王一勺的家人,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换言之哪怕不是为了伏魔,王一勺也十分乐意入赘王府。
为了迎亲时方便骑马,季允的喜服多了套利落的骑装,扮上後身姿倜傥挺拔,伴随着缓缓的马蹄声回眸,引得街头巷尾不少招展的红袖。
而王一勺家的府邸,则建造在水流中的沙洲上,来往进出得靠乌篷船摆渡,故季允只骑马到了沙洲对岸,一条花团锦簇的乌篷船便款款拨水而来,停靠在了青苔遍布的岸边。
季允翻身下马,乌篷船里的新郎却等不及她接,迫不及待地从船上蛙跳到了岸上,还因脚边青苔打了个趔趄,被季允攥过手腕及时拉住。
他们一道骑马回府,唢呐声又起,紧接着就是锣鼓,炸得挨着乐师站的宋泓耳朵疼,但还得配合着泼洒象征“喜结良缘”的绢丝桃花,从接到新郎的岸边一直撒到王府门口。
至于师尊,则负责向路边的讨彩头的百姓分发喜饼,宋泓用馀光看了,师尊是发一块自己吃一块,其动作之流畅迅速,令送亲的队伍和沿途的百姓都没有发现,他就知道师尊是不会给王府白干活的。
等到新人下马,宋泓又得换上石榴花的篮子泼洒,火红的石榴花比桃花更喜庆,这在风俗里象征着“多子多福”,等到新郎进门迈过火盆,他这花童的职责便完全结束,可以随师尊和迎亲队伍的男子,陪新郎站在假山前喝拦门酒。
新娘则在女眷的陪同下,到房里换上裙装的正式打扮。
他们出发时是辰时三刻,这会儿日头偏西,到了酉时。
假山前的拦门酒是由汤浩然设下,他暂代新娘父亲的职责,要替新娘考验新郎的忠贞和诚恳。
“诸位都知道,燕归观没城里这些规矩,所以我也不像别家,非要青天白日里把新郎官灌个烂醉,这拦门酒我也只让一勺兄弟喝三杯,过了这三关便可进门来。”小老头捋着不存在的胡须,笑吟吟道,“若新郎过不了关,可让旁边亲友替代哦。”
“还请观主放马过来。”王一勺拱手。
旁边衆人除宋泓和师尊外,纷纷退让两步,师尊把剩下的红团喜饼分给宋泓一块,悄声说道:“这是豆沙馅的,比莲蓉馅甜些。”
喜饼是一口一个的大小,宋泓赶忙用袖子遮掩,一口含住团在腮帮嚼嚼嚼,对面汤浩然已经出了题目:“季将军平日里喜欢的消遣是什麽?”
王一勺不假思索:“踢蹴鞠丶舞枪丶种花丶还有听曲儿。”
“回答正确。”汤浩然递出酒盏,“这是第一关。”
紧接着第二问是:“说出将军心里喜服纹样的象征意义。”
王一勺被酒液呛住:“这不是你选的纹样吗?”
“新郎官,好好作答,不能说些有的没的。”汤浩然严肃道。
“白头偕老什麽的……”宋泓咽下糕点,小小声提醒王一勺。
王一勺无奈:“凤栖牡丹,寓意我与将军白头偕老丶一生相守。”
汤浩然满意地点头:“还有呢?”
还有?
王一勺看向宋泓,宋泓茫然地摇头。
“不会这第二关都过不了吧?”汤浩然还挑衅他,“我说过,可以找旁人帮忙。”
王一勺便先问了圈王府里的人,一群大老爷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出一个说辞:“这凤凰象征着我们殿下,是天之骄子丶贵不可言,这牡丹变象征着新姑爷,是风姿绰约丶花容月貌。”
“勉强算一个。”汤浩然忍笑。
师尊冷不丁开口:“这牡丹也是王府珍藏的宝贝吧,独在夏季盛开的月色金丝贯顶。”
“还是师尊见多识广。”汤浩然轻笑,递出第二盏酒,“待会儿的婚礼仪式上,我们也会请出王爷珍藏的金丝贯顶作见证,这牡丹便是王爷对将军的拳拳祝福。”
“王爷不是……”王一勺呢喃地接过。
汤浩然回答:“王爷不会来观礼,到时只令尊令堂在正厅,你不用紧张。”
而後便是第三关,汤浩然凭空从袖子里取出一面筛子,其上滚动着无数米粒般雪白的珍珠,他双手交予王一勺,笑眯眯地宣布第三道考题:“还请新郎官从这些珍珠里,挑出刻有将军小字的珠子,挑完即可过关。”
“你这拖时间的意图太明显了。”宋泓不禁调侃。
“没办法,这离吉时还差好一阵呢。”汤浩然耸肩,给王一勺踢了个凳子,“你们也能帮他一起找,但得等他到无计可施的时候。”
“我明白,我这上门女婿是要经受一些‘刁难’的。”王一勺煞有介事地叹气,端了筛子坐到凳子上,对着馀晖仔细地挑选珠子。
师尊便将宋泓袖子一拉:“那我们先去将军那边,我相信一勺兄弟能依靠自己找到珠子。”
宋泓不放心地看了眼王一勺,在他无所谓的摆手中,还是毅然跟随师尊离开。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季允梳妆的房间,而是直奔献王所在的西院。
此时花匠们已经将那盆金丝贯顶从内间挪出,缓慢而稳当地搬出院门,随着他们迈出的步子,那硕大如成年人拳头的牡丹花苞颤动,一点点打开它轻而透的瓣子,不多时便吐露出花蕊的金黄。
等师徒二人与花匠们迎面相遇,那金丝贯顶正好施施然盛放,吐露出犹如灿金瀑布的金丝花蕊,而那清透的花瓣则倒映着夕阳温柔的橙黄,大体色泽却是冷清的月亮白,打眼看过去,这牡丹不是什麽人间富贵花,而是翩然降于世间的月宫仙子,特别它不在阳春盛放,选择了衆姊妹避让的炎炎夏日,便更加显得遗世独立。
宋泓还来不及慨叹,师尊便向花匠们打了招呼,寒暄片刻时,袖中飞出细小藤蔓,在近十个花匠眼前,将那金丝贯顶连着花萼摘走,给光秃秃的杆上留下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