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吾感觉到自身难保,泄气时竟还有心思想着俏皮话,但宋泓这可恶的小子也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说完话倒头便晕。
衆目睽睽之下,楸吾只能稳住心神,起身施施然告辞,将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混账小子打横抱走,带回宗门仔细疗伤。
一路上楸吾也没机会拿到那朵花儿,宋泓乖乖地将它护在怀里,生怕它折了一样。
待到把人安置好,楸吾才把花取过来,供到特质的玉瓶里,只要楸吾想,这花便能被他养到千百年不落不凋谢。
可是宋泓怎麽总想着给他送花呢?
这个疑惑,在宋泓皱着鼻子喝汤药时得到解答。
“因为师尊给我送的花,我很喜欢。”宋泓理所应当地说。
哦,原来是照猫画虎。
楸吾起了心思逗他,板着脸说:“你喜欢不代表我喜欢啊,少以己度人。”
“但你收到的时候笑了。”宋泓不容他辩驳,“不管是绢花,还是真花。”
“就你眼尖。”楸吾探出一小枝藤蔓,轻轻敲在宋泓右手腕骨,制止他偷偷倾倒汤药。
宋泓苦着脸,只好捧起碗继续喝,咕咚两口灌进去了,面上也因为太苦失去了片刻神采。
“喝完身体就好了。”楸吾的藤蔓轻轻摸了摸宋泓被打红的腕子。
宋泓放下碗,往前挪了挪凳子,拨开藤蔓去捉楸吾的手,扣好了认真地说:“送你花儿还有一个原因。”
楸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宋泓绷不住认真的神色,噗嗤笑道:“因为师尊是神仙啊,神仙应该有百花相配。”
“这什麽理由?”楸吾嫌弃地笑。
又忽然想到早年没收宋泓为徒时,宋泓管他叫“神仙哥哥”,他心思一漾,便飘向了前不久哄宋泓行云雨的情境里。
早知道再耐心等一等,等自己迈过那道坎,但如今就算迈过那道坎,楸吾还是不愿在做那档子事儿时,被宋泓唤作师尊。
太……别扭了。
“师尊,你怎麽忽然耳朵红了?”宋泓关切地问,“是屋里太热了麽?”
“你可以不用时刻这麽眼尖。”楸吾咬牙笑道。
“你就在我眼前坐着,我要看不见的话,那就是瞎子。”宋泓说。
“准备好今晚自己睡了吗?”楸吾拿了空碗起身。
宋泓立马拽住他衣袖:“我什麽都没看见,师尊。”
哼,小样。
不过陪睡有一点不好,就是孩子睡饱了总睡不着,半点不顾及楸吾这难得睡个整觉的可怜人,借着彼此互通心意,大半夜了还纠缠楸吾问东问西。
楸吾确保自己能整个埋宋泓怀里,便闭眼任由那些问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容易来了点睡意,准备放任意识沉沦,却听见宋泓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问:
“师尊为什麽会喜欢我呢?”
楸吾意识实在模糊不清,他抓着宋泓心口的衣料,含糊回答:“理由和你差不多?”
“可我喜欢师尊有好多个理由。”宋泓说。
“馋你身子。”楸吾说。
宋泓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抽噎的声音:“那是最开始!我现在没那麽肤浅了!”
你最好还是肤浅点儿吧。楸吾不禁这样想。
好在宋泓会自我调节,很快又问道:“那师尊是什麽时候馋我身子的?”
哇,还得是小年轻,什麽话都问得出口。
楸吾只能装死了,他不会回答说是在仙界大会上,宋泓持花相赠的那一瞬间。
他在那一瞬间听到了心跳的潮水声,也在被潮水淹没时感受到尖锐的刺痛,那不是来源于爱意的得失计较,而是一股微妙却挥之不去的嫉妒。
二十出头的宋泓,连破三境修成金丹,在楸吾失败了二十一次的仙界大会上,险胜四位元婴大能,一举夺得剑修魁首,哪怕浑身伤痕累累丶虚弱到头脑不清醒,但便是那皎洁的满月也争不过他向楸吾递来灵花的光辉。
楸吾不想承认,但不能不承认,他平等地嫉妒所有的天赋怪物,这其中终于也包括他的徒弟宋泓。
不回答宋泓,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那一瞬间的不纯粹。
可他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宋泓对他每一分情意的真实与厚重。
“师尊,你睡了啊?”宋泓没得到回答,自顾自地给楸吾找借口。
楸吾没应声,眼眶又开始发涩,没有流下的眼泪倒流进他的心胸,比宋泓喝的汤药还苦上三分。
“既然你睡着了,那我就要偷偷亲你。”宋泓没有觉察,倒是又冒出些胡话来,“你不能怪我偷亲,因为你睡着了,不知道。”
楸吾装睡,调稳了呼吸。
宋泓的嘴唇轻轻碰了下他额头,倏忽,像只鸟儿一样,轻巧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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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泓:师尊喜欢我!他喜欢我!喜欢我!
楸吾: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