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再教一次。”楸吾不耐烦了,尽力克制住自己扇人的冲动。
少年忙点头如捣蒜。
“楸——吾——”楸吾夸张地张大嘴型,拖长音调。
少年也跃跃欲试地张嘴:“啾……楸,楸吾。”
“再来一遍。”楸吾把少年的手掌从他唇边拿下,轻轻扣手里。
少年来了些勇气,字正腔圆地说:“楸吾。”
“以後你自己观察我嘴型学,我不多馀教了。”楸吾松开少年的手,由衷地说。
“嗯?”少年不悦地撇了嘴。
楸吾扬手给了他一脑瓜崩,“你还不乐意上了?”
少年反而抓过他的手,哼哧哼哧地写:“只是看着我学不会,以前就是这样。”
你是有什麽毛病吗?楸吾没骂出来,他想到这孩子确实是有毛病,不然不至于耳聪目明到十一二岁,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去修行。”楸吾拍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收回。
宋泓傻兮兮地露出一个笑:“嗯!”
*
楸吾教的基本功其实不难,只不过宋泓练着练着,就会伴随着体内舒服的气流睡着。
困意是宋泓目前无法战胜的敌人。
他被透入林间的明媚天光挠醒,睁开眼发现自己缩在楸吾怀里睡着,他们坐在石头的边缘,楸吾怕他梭下去,用胳膊护住了他。
宋泓便狡黠地继续赖神仙怀里,睁了一只眼,看神仙另一只手稳稳擎着钓竿,晶亮的鱼线下垂,没入了蓝幽幽的潭底。
宋泓盯着那潭水看了好一会儿,没看清楚底下到底有什麽东西,他眼睛坏掉了?宋泓下意识揉了揉眼。
这动作引起了楸吾的垂眸,“醒了就起开,别碍着我钓鱼。”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神仙的态度又变得凶巴巴。
宋泓撇着嘴从楸吾怀里梭出去,愤愤不平地想,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在无意识地责怪神仙,他可真胆大包天。
轻轻拍了自己两巴掌以作反省,又为不打搅到楸吾钓鱼,宋泓就安静地坐在石头中间,东张西望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按照昨晚飞行的轨迹,这里应该是那条河的上游,哪怕眼下也是晴日,宋泓很明显感受到这里的气温远低于山脚的村庄。
周遭都是落叶的乔木,灿金丶橙红丶浓绿,树冠有三色层叠交杂,而地面则严严实实铺上了一层干燥的叶毯,宋泓张望了好一阵,在高高低低或直或弯的树木里,认出了一株梧桐树。
他不知道楸树长什麽样,但有梧桐树也行,楸吾的名字里也有“梧”嘛。
宋泓探头探脑地瞅了楸吾两眼,披着墨蓝外袍的神仙稳坐青石上,单手持竿风过不惊,没有半点注意到他小动作的意思。
少年放了心,手脚并用地爬下青石,嘎吱嘎吱地往梧桐树走去,梧桐树干需两人合抱丶枝叶舒展,期间宽大的叶片青黄相杂,他看得眼花缭乱,最後锁定最外侧的那一树枝,有一片无杂质的黄叶飘飘如蝶。
宋泓矮身蓄力,向上弹跳,四肢如壁虎般扒到树干,灵活得向树冠窜去,不多时就拈着叶柄丶将那片完美的黄叶摘下。他骑在结实的树枝上,往下目测了高度,便护着叶子从枝干跳下,踏上松软蓬松的叶毯,还玩性大地跳了跳,欢脱得像一只刚换好乳牙的小猫。
猫咪一样的少年蹑手蹑脚地爬回大青石,沾满泥土灰尘的小手擎着能透进阳光的干净叶子,几乎快要将那漂亮的叶子别到楸吾耳边,神仙墨发下垂,风过微微摇晃。
宋泓还没来得及拨开那未束起的长发,楸吾空闲的左手一把按过他脑袋再推开:
“你要把叶子盖我脑袋上,我巴掌也会扇你脸上。”
唔,神仙不喜欢。
宋泓郁郁地把那巴掌大的叶子盖自己脸上,仰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吹气,叶脉纹理清晰,他的视线便随着那纹路一点点走迷宫,脑袋一歪,叶片就从他脸上滑落,飘飘乎在半空打了个转,轻轻地落入平静的水面,掀起小小的涟漪。
“啊。”宋泓轻轻地叫出声,心虚地往楸吾那边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