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抿了抿唇,开始注意起坊市间,卖各色簪花的小摊。
你明明是在选自己喜欢的礼物,宋泓这样想着,一日日逛过每个琳琅满目的小摊,拿起金玉簪子或绢丝花朵,细细看两眼又放下。
这一日,许是天公见不得他这般踌躇不定,午後便织起密密的乌云,眼看要落下暴雨,但宋泓还在一绢的小摊前犹豫,摩挲着一朵红底金边的牡丹花,不知该不该付钱购买。
那摊主姑娘眼见着天色不好,不免急促地催道:“公子,你若不买,我便收摊了。”
宋泓这才如梦方醒,把绢花放回原位,正欲离开,瞥见天色阴沉,眨眼就落下豆大的雨点,而姑娘正火急火燎地收摊,绢花有百十朵之多,收敛起来可不容易。
全是自己犹豫耽误了姑娘,宋泓愧疚地把锦囊袋子递给姑娘,说:“这些绢花我全要了,您快些去躲雨吧。”
姑娘愣愣地捧着银子,宋泓把绢花包圆,收拢怀中,不忘给姑娘发顶捏了个避雨的诀。
“若是银钱不够,你改日可到松鹤楼寻我,我姓宋。”宋泓颔首抱歉。
姑娘也掂出了银钱的重量,忙忙开口说:“不不,公子,你给多了。”
“没少给就好。”宋泓笑一笑。
顿时暴雨如瓢泼,他忘了给自己捏个诀就这样借着风雨的掩护,心事重重地消失在了姑娘面前。
在师尊房前的走廊落定,宋泓才发觉自己从头到脚湿透,还好把绢花放进了戒指里,没有让它们被雨水波及。
“进来吧,愣在门外做什麽?”师尊的声音冲破雨声,从门内传来。
云层忽闪出一道紫白的电光,风吹了雨点进楼,令宋泓不自觉又打了个冷颤。
他是真傻了,浑浑噩噩便推门而入,都忘记他可以先烘干身体。
师尊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草木温暖的甜香,宋泓慢慢地缓过劲儿,发觉屋子里似乎点了灯,昏昏黄黄,像在晦暗风雨里安然前行的小舟。
风声雨声都被挡在了门外,宋泓只听见汩汩的流水声,师尊正倚在面前的矮榻上,拎着那青玉的细颈瓶自斟自酌。
见他进来,也省得把那酒杯放回小几,就这麽施施然递上前:“怎麽淋成这样子了?”
宋泓被那酒香勾得迷糊,晕乎乎飘到矮榻前跪坐,仰着脸看师尊:“我忽然忘记了避雨的符箓。”
“也忘了烘干的符箓?”师尊似笑非笑,双指捏着花瓣一样轻薄的玉杯口轻晃,那酒液就晃进了宋泓眼底。
“弟子愚钝。”宋泓声音沙哑,雨水从他鬓边的发丝滑落。
他发现师尊只披了身水红的薄纱,因倚靠在矮榻上,露出了白皙润泽的左肩,与振翅欲飞的蝴蝶锁骨,薄纱没挡不住那内里的风光,他别开眼没敢多看,但也扫到了右肩遮挡住的梅花印记。
“先把衣服换下吧,都湿透了。”师尊清越的嗓音里挽起鈎子。
宋泓不动,只定定地看向师尊被酒气蒸红的眼,琉璃色的眼珠似那夜空摇摇欲坠的星子。
“我买了绢花,是送给你的。”宋泓期期艾艾地说,“送了绢花,我就回自己的房间。”
师尊便将手中的酒瓶放到了小几上,抿着玉杯里的酒液,眼睛却看着他,一眨不眨。
“好,拿出来让我瞧瞧。”师尊鼓励似的说。
绢花有数十朵,宋泓只取出了一朵牡丹,他身子大概冷过头,开始烧了起来,眼前的师尊也不似平日里如玉疏离,倒像是在他那些春。梦中,明媚且醉人。
他恍恍惚擡起手,将那金边的红牡丹,簪到师尊如瀑披散的发间。
师尊的青丝如云般光滑,那花朵簪入的瞬间,便滑到了发尾。
宋泓一时懊恼,想要起身捡拾,唇边便触到了玉杯轻薄的杯口。
他记得,师尊方才还用这个杯子饮酒。
“吃些酒,暖暖身再走。”师尊说着,弯了弯眼睛。
“那绢花……”宋泓挣扎着问,杯中酒液便随着师尊倾倒的动作,丝绸一般滑进了他喉间。
温温热的暖火在他胃里燃烧起来,他不自觉叼住了酒杯,师尊也不与他争抢,偏过头将那玉杯的另一边轻轻咬住。
“啪”地一声脆响,玉杯坠地。
门外风雨不止息,迟迟地迎来了阵阵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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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泓:喝酒误事啊,太误事了。
楸吾:酒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