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眼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白,那是病房的天花板,在模糊中晕成一团,像被水浸过的纸,昏昏沉沉。
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将黎珈的意识从游离里捞出来。
“系统……”
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时,声音嘶哑干噎,不知睡了多久。
黎珈下意识想撑着坐起来,手臂刚用劲,下半身却传来一阵僵硬的沉重感,低头望去,米白色的石膏从膝盖裹到脚踝,像两截冰冷的雕塑,将她的双腿牢牢锁在病床上。
挣扎间,病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口传来脚步声,寻房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原本在低头核对药品的动作突然顿住。
她擡起头,目光落在黎珈转动的眼睛上,手里的药盘“哐当”一声撞在金属扶手上。
“医生!快!403病房的那个植物人!”
“她醒过来了!”
护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转身就往走廊尽头跑。
黎珈躺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伸出手重重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痛。
会痛。
她还活着……
石膏下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尖锐的痛感,而脑海里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又病了几天,这几天里,黎珈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间很少。
她靠着仅有醒着的时间和照顾自己的护士交流,套取到的消息证实她确实回到了现代社会。
但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具身体,原来的那具身体猝死之後,院方怎麽都联系不上她的家人。
唯一能联系上的父亲,也只草草回了句:“死了?那就埋了吧,赔钱货一个。”
挂断了电话,尸体不能长时间留在停尸间,好在黎珈为自己买过墓地和保险,活着的时候买不起房,死了能住上一居室的墓地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有了归宿。
这个病,自出生就带着,黎珈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早早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人自生来赤裸,做什麽都是赚的。
现在这具身体的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经济条件比自己好太多。
是个暴发户家的大小姐,之所以叫暴发户,仍旧是很老套的戏码,原配夫妻发家致富,男人有了钱就去外面包了女人,生了儿子,亲妈觉得因为她是个女儿才让丈夫失望,和自己离了婚,就出了国,了无音讯。
两头都讨不到好,大小姐爹不疼妈不爱,性子养的刁蛮任性,为了博那少的可怜的父爱母爱,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妥妥的不良少女一枚。
飙车250码直接上了山路,真成了二百五。
断了两条腿,勉强捡回一条命,变成了植物人,医生宣布了脑死亡,出于人道主义和法院的判决,未满十八,监护人还是得负起责任。
就两边付着药费,吊着她的命。
她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半年,才把这具身体养好,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父母留给她一套公寓和每个月定时打进生活费的卡,黎珈又变回了一个人生活。
仿佛书中的世界只是她镜花水月的一场梦。
今天是元旦,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庆团圆。
黎珈突然想吃桂花酒酿,说干就干,她戴上口罩骑着小电驴去最近的超商买东西。
小汤圆和酒酿好买,桂花不好买,这里不是香城泉都,没到桂花开放的季节,桂花干和桂花酱都买不到。
黎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想着买不到就算了,酒酿汤圆也蛮好吃的。
可腿不听使唤,把L城的所有商超全部跑了一遍,依旧没有。
最後她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买了两盒长保质期的桂花糕。
回到家,打开暖气脱下外套,长呼一口气,白烟直冒,黎珈认为自己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大半夜零下几度的天气不在家待着,满大街的找桂花。
打燃竈火等水开,米酒汤圆依次放入,两盒桂花糕全部放进去,直到变成黏糊糊浓稠的一大锅。
黎珈盛了一瓷碗端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CCTV1,刚好在重播晚间天气预报:
“L城即将迎来特大暴雪,强降雪进入最强时段,局地降雪量具有一定极端性,或突破历史同期极限,请大家做好防护……”
她舀了一勺煮成羹状的液体放到嘴巴里,说不上来是什麽味,桂花夹杂着致死量的甜,有点难吃。
没温斯洛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瓷勺碰撞碗壁发出轻响,黎珈把空碗推远,她起身去关窗,冷风裹着细碎的雪粒扑进来,落在手背上,凉得让指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