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充满了霸凌丶背叛丶伤痛丶挣扎丶也充满了汗水丶荣耀与自我救赎的丶漫长而又混乱的初中时代,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点。
那个盛夏,阳光明媚,甚至,在叶语莺眼中,有些刺眼。
她作别老师,随後就准备去医院看望纪紫。
但是她得到的消息是,纪紫已经转院回老家了。
叶语莺心里有些遗憾,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是程明笃。
她接起,心中难抑激动:“哥哥,我中考结束了!感觉还行!”
程明笃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深沉,他似乎在开车:“你在哪,我去接你。”
叶语莺心脏一提,觉得此刻的程明笃格外严肃,迟疑地问道:“怎麽了吗?”
“我带你回老家……”
程明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种让叶语莺感到陌生的丶极力压抑着的沉重。
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开始疯狂地蔓延,“为什麽这麽急?有什麽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丶令人窒息的沉默。
车子缓缓驶离了医院,汇入车流。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一路上几个小时,叶语莺与程明笃默契无言,她问不出口回家的原因。
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却又一个都问不出口。
那份从他声音里透出的丶不祥的沉重,像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不敢去触碰,生怕轻轻一推,就会引来山崩地裂。
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城市,一点点,变为熟悉的丶寂寥的乡野。
程明笃猛地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那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没有熄火,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丶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语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到了。下车吧。”
晚风,带着乡野特有的丶混杂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寒意,迎面吹来。通往外婆家小院的那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可今晚,她却觉得自己的双腿,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不祥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她闻到了。
那不是外婆家院子里,熟悉的丶饭菜的香气。
而是一种……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参加村里老人葬礼时,闻到过的丶属于香烛和纸钱燃烧的丶悲伤的味道。
她想一会儿见到了外婆问一问是不是邻居家的老人去世了。
她的脚步,再也无法向前。
程明笃没有说话,只是执起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手心。
他牵着她,绕过了那个熟悉的丶遮挡视线的墙角。
外婆的小院,变成了灵堂。
没有了往日里温馨的灯火,没有了院子里晾晒的酱肉和咸鱼。
取而代之的,是满院的丶在夜风中凄然飘动的白色布幡。
院子的正中央,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之下,一张黑色的方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丶黑白色的慈祥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