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洁坐在前排,一如既往地端庄得体,姐妹团在她周围嬉笑打闹,仿佛那个拖她下车的人不是她,仿佛那场围攻从未发生过。
叶语莺走到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放好,然後转头看了一眼葛洁。
那一眼不带挑衅丶不带仇恨,只是冷静得像一把刀,藏在沉水底,随时会浮上来。
葛洁察觉到了,却没说什麽,只勾了勾唇角。
可是当下课的铃响起,葛洁用那种温温柔柔丶却藏着试探意味的语气朝她招手:“叶语莺,帮我拿下我包里的纸巾。”她手指一指身边座位,那是一种使唤的姿态。
她走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手并没有伸出去,而是轻轻绕开桌角,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动作极慢丶极轻,却带着某种倔强。
葛洁怔了一下,身边的姐妹团轻声“哎”了一句,像是看好戏的信号响了。
“我刚刚是在跟你说话,”葛洁脸色冷下来,“没听见?”
叶语莺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失控般狂跳,她的喉咙在颤抖,但是想到无力反抗的现实,她还是照做了。
葛洁在测试她,看她是不是真的被驯服了。
原本以为班级里其他人会对她言听计从这件事感到惊讶,但是大家似乎习以为然,觉得一切都稀松平常。
因为叶语莺绝不是第一个被驯化的,她目之所及,多数人都和她走过一样的路,甚至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才真正屈服的。
上课的时候,葛洁总是不安分,经常传纸条。
有些人怕帮忙传递的时候刚好被老师发现後受罚,但是没人敢拒绝这件事。
纸条传递到叶语莺手里的时候,她感到心烦意乱,上面写着:【把你包里的纸巾给我。】
葛洁不缺纸巾,只是在做服从性测试。
但是纸巾传递过程中恰好被生物老师抓包,那个倒霉的同学被叫起来。
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就指向叶语莺:“是叶语莺要传纸条。”
生物老师知道她新来的转校生,瞬间对她印象不好,叫她到教室後面罚站。
她什麽都没说,只是默默站了起来,一声不响走到教室後面,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不是不想,而是没用。
这里没有“真相”——弱者就是背锅的人,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後一次。
站到教室後排的时候,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目光的投射,有些带着幸灾乐祸,有些躲闪,有些同情……但是这种顶嘴,司空见惯。
倒是葛洁对叶语莺的反应颇为满意,似乎觉得她上道很快。
被罚站之後,她却反而感到一阵轻松,今天已经在课堂上被葛洁打扰一整天了,现在被罚站,为了掩人耳目,纸条永远传不到她手里,而是给其他倒霉鬼。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下课後,葛洁经过她身边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动作太慢了,早点传过来老师不就刚好看不到了,活该被罚站。”
叶语莺点头。
当葛洁走远了,她才擡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得意的背影。
*
那天半夜,她照旧拿了两个饭团。
打开冰箱时,她发现那张“谢谢”的贴纸不见了,饭团也换了新的,旁边还多了一份法式布蕾,和饭团紧挨着,上面写着:【多了一份,自己吃掉吧。】
她站在冰箱门前,光从冰箱里倾泻而出,将她整个人笼在白茫茫的亮里,仿佛与这个冰冷世界隔出了一层安全区。
她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几秒,轻轻地抿了抿嘴角。
把饭团和布蕾一起拿出来,照旧坐在小凳子上,没有急着吃。
先把贴纸收进了口袋——总下意识想保留一下这麽漂亮的字。
那小杯布蕾,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草味扑鼻而来。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得很克制,不腻,奶香柔滑,像种无声的抚慰。
她开始觉得,或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疏离。
或许,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相处,也顺便,替她留了一点缝隙。
窗外有风吹动梧桐叶,刷刷地落了一地。
她忽然有点想知道——程明笃在她这个年纪,面对这些烦恼,会怎麽做?
但转念一想,只要他顶着这个姓氏,这一切压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才可以成长得如此冷静又随性,清隽又优雅。
让她心生羡慕。
-----------------------
作者有话说:50个红包哦[三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