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语莺心口骤然一紧,指尖收紧拐杖的力道,勉强弯唇:“嗯,我会的。”
话音一落,她几乎迫不及待地走向出口,避开了凌南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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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越资本总部,顶楼会议室内,程明笃坐在长桌一侧,身姿端直,神情冷静地看着投屏。
对面坐着普罗米修斯的两位核心高管——CEO江昱然和CTO魏衡,旁边还有百越资本的合夥人作为牵线人。
会议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双方就脑机接口的下一步战略合作做了细致探讨。
江昱然滔滔不绝,话术极有资本市场的说服力:“程总,我们的産品已经进入闭环测试,预计半年内可以拿到临床批件。百越若能在此时入局,既能分担研发风险,也能在一线资本叙事里拔得头筹。”
程明笃微微颔首:“你们的算法架构我已经看过,思路不错,但量産环节仍然是短板。我的建议是不要一味强调愿景,先解决算力消耗与硬件冗馀的实际问题。”
江昱然一笑,眸底闪过一抹傲然和自信,却仍保持客套:“这正是我们希望能和你们合作的原因。”
程明笃没有回答,气氛一度趋于僵硬。
百越的合夥人适时打圆场:“今天先到这儿吧,细节我们後面再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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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程明笃去洗了个手,顺道走进茶水间接水。
推门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低声的交谈。
是普罗米修斯的两名中层,刚刚在场的随行人员。
一个人嗤笑:“说到底,Ashera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团队。那个叶语莺别以为找到了赤杉当靠山就能高枕无忧。”
另一人接话:“可不是。冯霆那种人脑子坏了吧?居然真敢给她二轮融资。她瘸了这麽些年,也没见她真的穿上自己的産品行走,这怎麽去跟资本聊落地?”
“哈哈,也对。做外骨骼的技术公司,创始人都站不起来,还玩个什麽?”
“是啊。说到底,她就是个……靠疏通关系撑起来的女创始人。”
笑声在狭窄的茶水间回荡,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程明笃站在门口,指尖收紧,推门走了进去,眼神却冷得像冰。
胸腔骤然涌起压抑不住的燥意,他擡手推门进去。
茶水间的笑声戛然而止。
两人愣住,神色尴尬。
程明笃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眸色凌厉:“你们刚刚在说什麽,什麽‘瘸子’?”
空气一瞬凝固。
两人脸色齐刷刷变了。
“程丶程总……”其中一个支吾,额头冒汗,“我们……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
“随口?”程明笃眸色一沉,锋芒逼人,“你们要是敢造谣,我立刻让江昱然亲自来听。”
两人对视一眼,慌了。
“不是造谣!”另一个急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事儿……是江总自己说的。江总当年也是他们德国的留学圈的,说叶语莺在德国留学时,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她的腿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後遗症。我们……我们也只是听说过,不敢乱编!”
第一个人连声附和,“我们绝对没有乱说,更没有故意造谣她!”
程明笃盯着他们,目光像刀子一般,薄唇紧抿不语。
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压迫感。
几秒钟後,他冷冷收回视线,声音不带温度:“管好你们自己的嘴,流言和侮辱的代价,普罗米修斯承受不起。”
两人脸色煞白,不敢多言,匆忙离开。
茶水间只剩下他一人。
胸腔像是被什麽重物压住,一股无法排解的怒意与钝痛交织。他恨那些人轻佻的口吻,也恨自己直到此刻才拼凑出真相。
眼神中还残留着刚才逼视他们时的力道,他却忽然觉得,真正该面对的,是她这些年一人挣扎的孤寂与剑刃。
如果不是偶然听见,他是不是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她为什麽从未告诉过自己?是信不过,还是不愿让他分担?
程明笃阖了阖眼,努力压下翻涌的心绪,薄唇抿成一条线。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但心底那股几乎要将他撕开的冲动,已无处安放。
他静静盯着茶水间的咖啡机的反光,倒映出一张冷硬却阴影密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