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应了句:“好。”
极轻的声音,让人心颤,像被遗忘在雪上的呼吸。
叶语莺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下。她回头,看着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哥。”
程明笃擡眼。
“谢谢你昨晚没让我一个人。”
她说完,就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程明笃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海,雪还在海平面上慢慢融化,有些发冷,但是凝聚着一些阳光。
早餐後,他们登上一艘精品探险船,驶向更南的海域。
风雪从容,天光沉落。
船体缓缓划开水面,像穿行在晦暗梦境的边缘。
叶语莺站在栏杆边,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凌乱,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蓝,那种颜色像是被遗忘的深层冰山一样,带着亘古的沉默和纯粹。
如今,她在世界的尽头,看着无数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这片鲜有人造访的海面上。
叶语莺不合时宜地想,会不会摆渡灵魂的冥河,也大概是这样。
天空越发阴沉,远处浮冰开始显现。船体擦过冰层,发出低沉的轰鸣。
她望着那片连结天地的白,忽然有些恍惚。
“我们是不是越来越靠近南极了?”她问。
“是。”他回答,“很快就会看到大陆的轮廓。”
“那里是什麽样子?”
“无人造访的样子。”
他的直白让她浅笑一声,风吹起她的发梢,雪片落在她的睫毛上,她没有去擦。
海鸟绕着桅杆盘旋,远处有鲸喷出一口白雾,她的成人礼倒计时开始了。
*
晚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上结着一圈雾。
叶语莺端起一杯皮斯科酸,酒面漂着一片薄薄的青柠,她认真端详了上面的白色泡沫良久。
正欲喝下时,神情却有些凝重,故作正经道:“我这次是合法喝它的吧?”
“按照你护照上的年纪,的确已经可以了。”程明笃唇角浅牵。
叶语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轻轻举杯。
“那就,祝我成年快乐。”她说。
他点头,举起自己的杯子,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你的成年。”他重复,声音清晰,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她抿了一口,咳了一下,被酸与烈撞得眼睛发红。
又抿了第二口,酸甜的气息带着南美特有的果香,泡沫覆在唇边,她伸手擦去,指尖沾上微凉的酒香。
“味道怎麽样?”
“比想象中淡。”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挺好的。”
她宽慰地舒展了一口气,弯了弯自交,眼神被烛光映得晶亮,“谢谢你……”
程明笃微微一怔,“谢什麽。”
“让我健康地长大了……”她的眼神总带着一种直截了当不加修饰的真诚。
“谢谢……你还在。”她又动容地补充一句。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侧目看着窗外那片灰白的海,雪正越下越大。
程明笃终于低声道,“你不会一直需要我的。”
“我也希望,”她的声音极轻,像是一句自我的剖白,“有一天,我能在更远的地方……回头看你。”
他补充道:“去寻访更广阔的天地。”
她没滋没味地点头。
他们隔着那一桌柔光,彼此沉默地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