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外面的吵嚷像被掐断了似的,一下子静了下来。
张律没急着说话,眼神跟扫描仪似的扫过余年——从他袖口沾着点社区活动室特有的粉笔灰,到脸上那副没波澜的样子。空气都像凝住了,就剩窗外远处车流的声音,飘进来当背景音。
“徐文渊那事儿,你早知道多少?”她终于开口,声音凉得像浸过冰水。
余年迎着她的目光:“我跟大伙儿一样,今早看新闻才知道。”
“是吗?”张律手在公文包扣上顿了两秒,掏出份边缘泛白的文件推过去,文件角在桌上划了道轻响,“这是阿尔法技术档案室的访问记录。徐文渊被带走那会儿,审计部正好把所有日志都封了。”
余年低头看。访问记录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上次潜进去的那天下午,三点十五分到三点二十一,有个临时权限账户打开了标着“历史参考”的加密文件夹。旁边用红笔写着:「权限来源:林晓(实习生)」。
他目光在“林晓”俩字上停了半秒,指节无意识蹭了蹭裤缝,再抬眼时,眼底那点波动早沉下去了:“张律,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林晓今早被内部监察的找去问话了。”张律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更低,“那姑娘说就是自己好奇,偷偷看了文件。但你想想,谁会信一个实习生能解开周博士设的密码?”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俩人中间投下一块明一块暗的影子。余年听着,注意到张律说的是“偷偷看”,不是“偷”,是“好奇”,不是“故意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他抬眼看她。
“徐文渊是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张律往后靠回椅子上,语气突然尖了点,“但他背后扯出来的不只是阿尔法这一个案子。星辉资本、启明创投,还有三个正在推进的科技并购项目,现在全停了。”
她又从包里摸出张名单,“这些是可能受牵连的客户。这里面有三家,是你离开世诚后,还在帮着做社区法律援助的对象。”
余年眼神一紧。名单上一眼就看见刘大爷投诉的那家国营保健品公司,赵娜前夫控股的建材厂,甚至还有东林科技的一个下游供应商。
“你以为你就只是跟徐文渊一个人对着干?”张律的声音像鞭子似的抽在空气里,“你这是把一整张棋盘都掀了。现在好了,所有棋子都晾在太阳底下,藏都藏不住。”
她把名单往桌上一拍,“你告诉我,余年。等这些公司的员工因为项目停了丢了工作,等那些靠你帮忙做法律援助的人,现他们求助的对象,正好是你亲手送进调查名单的公司——你嘴里说的那什么正义,到底是在护着谁?”
接待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余年盯着名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脑子里闪过刘大爷拿到立案通知书时,手不停抖的样子,想起赵娜说“那是我们俩一起打拼出来的家业”时,红了的眼眶。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过百叶窗的缝,望向窗外亮堂堂的街景。
“张律,”他声音很轻,却硬得像淬了火的钢,“您说得对,我是把一整张棋盘都掀了。但您就没琢磨过——为啥这张棋盘上,连一格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他站起身,指尖轻轻点在那份名单上:“要是正义还得为别人丢工作负责,那该反省的是弄出这些脏棋局的人,不是我这个说棋局脏的人。”
张律瞳孔缩了缩。
“至于林晓,”余年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她就是个看见皇帝没穿衣服,忍不住说出来的孩子。要是世诚非要揪着一个说真话的孩子不放——”
他回头看她,眼神利得像刀:
“我不介意把这件‘新装’从头到尾是怎么织出来的,一点不落地摊开,让所有人都看看。”
门轻轻合上。张律一个人坐在接待室里,阳光把她整个人罩住,手里的名单在指尖微微颤。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这年轻人还在世诚的时候,连跟客户反驳两句都要攥紧拳头——现在,他已经敢说要“把整件事摊开”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从世诚走出去的年轻人,早不是棋盘上让人随便挪的棋子了。
他成了那个拿着棋子,能定规矩的人。
而这盘棋,才刚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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