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这才明白他为何发怒,这下沉默了。
脑中还浮现着方才他同另一位女郎在酒楼下说话的场面,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又为了她,捏碎了世家公子的腕骨。
楚泠心绪很复杂,她竟不知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琮。
到最後,楚泠只是轻轻喟叹一声,然後掏出帕子,擦了擦萧琮身上沾上的些许灰尘,便是刚刚一片混乱中扬起的尘烟,沾到了他身上。
“怎的连衣裳都没有换便赶了过来。”她的动作很温柔,“这一路走来,多显眼,大家都在看大人呢。”
萧琮这身衣裳,在百姓中间着实显眼。一看便知贵不可言,大家怕冲撞贵人,大都躲着二人走。
“我听说你受委屈了,才向陛下请了罪,赶过来。”
萧琮不想让她做这些,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放下来,“谁知一来,又碰上了另一桩事,阿泠你啊。。。。。。”
“我时常在想,该如何把你藏起来。”
萧琮难得同她说这样的话,楚泠却无端想到,他迎娶正妻,然後将她金屋藏娇起来?
似乎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但楚泠并不愿。
“姒绿同你说什麽了?”他问。
“不过是女儿家的拌嘴。从前在百越的时候,她便与我多有矛盾,积攒到今日,爆发了一些。”楚泠将事实掩过去,他娶妻与否,当下尚不确定,楚泠不愿节外生枝。
“这样吗。”萧琮似没有完全相信,却想将她带上马车,“那,我们回家。”
他自然而然用了回家二字,听的楚泠心中一跳。
可随後,深蓝色的夜幕中忽然亮起,二人一同擡头,正遇上焰火腾空,绽放出极大极圆满的图案。
楚泠这才後知後觉,原来已经到了焰火会的时间。
此处位于默默无闻的酒楼之外,远离游人中心,故而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多,便也无人推搡挤闹,楚泠赫然发现,自己原本只为躲避人流,谁知竟找了个观焰火的好地方。
一朵接一朵的烟火升空,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照亮两个人的面颊,连眸子都染上了艳色。
楚泠还从未见过这般热闹又密集的烟火,原本只是微讶,可看到後面甚至还有各种形状的,心情又一点一点扬起来。
两人便这般站在渌水边,头顶是阵阵盛放焰火,脚边是淙淙流淌的清澈河流,楚泠看得认真,像个孩子一般,兴致完全被点燃。
萧琮偏头看着她的侧颜,只是这也未被激动沉浸的楚泠察觉。
看她的瞳孔亮晶晶的,半是因为火光的颜色,半是因为兴致高昂。萧琮袖下的手指微动,忽然很想亲她。
很想,很想。想到世间万物都已经融化得没有形状,又被焰火的艳丽图案尽数染成靡丽的色泽。
面前的人,是牵动他最多思绪的人,是他曾经暗暗发誓要报复的人,也是控制不住内心,一次两次,更多次,都会为她沉沦的人。
这两种素日在拧巴,在打架的情绪,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周旋,竟在烟花升腾起的时刻奇妙地达成了统一,萧琮的脑海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答案。
他在恨她什麽呢,不过是恨她当年丝毫没有对自己动心,恨当初抛下了自己,恨一切全为见不得光的阴谋。
可他也疯魔地想要她的一切都属于他,她再也不能抛下他。
他要她爱他,只爱他。
萧琮的手指又动了动。他很想揽住楚泠的肩膀,想在她那张微啓的唇上吻下去。可他竟意外地不想破坏此刻氛围,楚泠在看焰火,他在看她。
只看着她。
他的心软成一团,喉腔内像是有许多许多蝴蝶,想要争先恐後地飞出来,怕一张口,尽是情意吐露。
可旋即,楚泠也似有所感,擡头看向他。
她脸上还挂着方才看着焰火时,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孩子一般的笑,在看向他时,那笑容也并未减淡几分。
配上这渌水边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的盛景,竟像是一柄利剑,轻易便击穿了萧琮的心。
萧琮还是擡起了手,但并未揽住她的肩膀,也并未抚上她的面颊,让她吻向他。
他似乎想了想,最後帮她轻轻拂去了面颊上沾着的一缕发丝,轻轻抚至她耳後,手指擦过她耳廓,只是蜻蜓一点,便霎时离开,像是在担心自己的动作会惊扰她。
楚泠不明就里,刚刚一瞬间,她看见萧琮的眸中闪动着非常多的情绪,其中尚有浓到遮掩不住的温柔。
可她只听到他说:“阿泠,多笑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