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眠摆手,“无妨。只是不知公公可休息好了?若即刻啓程,身体可能支撑?”
“劳郡主殿下惦记着了。”秋实公公躬身道,“奴婢随时可动身。”
嘉裕帝病重一事毕竟不好与百姓们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对外便只道年节将至,郡主要回京探望一趟。
百姓们舍不得,自发聚集起来,乌泱泱跟到了城门口,七嘴八舌地叮嘱“郡主早点回来!”,又说“也不必忙着赶路,路上慢慢走就是了,郡主的身子最要紧!”
百姓们此起彼伏的叮嘱声逐渐隐去,红着眼眶将狐裘披风仔细系在封眠肩头,与她执手依依惜别。“路上千万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麽事,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太过伤心伤身,知道吗?”
封眠哽咽着点点头,柳寄雪上前来,将一兜子瓶瓶罐罐交给她身後的雾柳,“我做了些日常保养的丸药,你路上记得吃一些,免得天寒地冻连日奔波,再生一场大病。”
“好,多谢阿雪。”她与柳寄雪拥抱了一下,最後走向静立在马车旁等着她的百里浔舟。
她伸手替他拢紧大氅,擡手轻轻摸了摸覆在他双眼之上的绸带,十分遗憾,“看来我不能陪着你一起重见光明了。若是舅舅安好,我定赶在年节前回来,到时你可记得要带我去冰嬉。”
“好”,他准确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我等你回来。”
封眠轻轻环住他的腰身,踮脚抱了个满怀,轻声在他耳边叮嘱,“你与小叔叔说一声,让他注意自己安全。”
“好,我与父亲都不会让他涉险的。”
封眠贪恋地在他温暖的怀中蹭了蹭,终是果断抽身上了马车,生怕自己再耽搁下去愈发舍不得走。
车辙碾过土路缓缓啓动,巍峨的城楼渐渐缩成剪影。百里浔舟始终面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王妃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便知马车已然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时还是春寒料峭,归去已是凛冬深重,两趟行程偏巧都撞上北地的严寒时节。好在流萤和雾柳都有了经验,将马车内外布置得密不透风,银炭盆终日燃着,暖手炉时时更换。
封眠归心似箭,车队日夜兼程,幸而有柳寄雪的丸药备在身边,一直行到北疆界外,封眠都还未曾病过。
这日午间,车队又停下歇息,准备用过午膳再赶往下一间驿站。衆人纷纷埋锅做饭,煮起了离开云中郡时从汤饼作坊带走的即食汤饼,空气中飘荡起温暖的香气。
封眠将窗推开一半,目光落到不远处在秋实公公身侧忙前忙後的小石头身上。这些时日她发现,每逢停车休整时,这个名唤小石头的内监总盯着她的马车欲言又止,却也不见来找她说话,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流萤。”封眠冲流萤招招手,附耳与她说了几句话。
片刻後,流萤拎着裙角下了马车。她兴冲冲地跑到陆指挥使面前,向他要了一大锅煮好的汤饼。
陆指挥使愕然:“流萤姑娘,马车上就你们三人,吃得了这麽多吗?”
“郡主今日胃口好,就要这麽多。你只管拿给我就是了。”
陆指挥使饶是担心也没法,只能遂了她的意,装满了足有三个人脸那般大的陶盆。
“这麽大一盆,我帮你端过去吧……”
陆指挥使刚要上手,流萤便飞快地将陶盆端走,“不用不用,我能行,指挥使您快用饭吧。”
陆指挥使便目送着流萤小碎步飞快跑走,看着路过秋实公公附近时开始呜呜哀嚎:“烫烫烫,小石头,你快帮我端一下!”
被点了名的小石头忙丢下手中的碗,上前端住陶盆,跟着流萤往郡主的马车走去。
陆指挥使:“……”
早这样,干嘛不让他帮忙呢?姑娘家的心思真是古怪。
流萤推开马车们,摆出一张团团笑脸,“小石头公公,烦请你帮我送上去一下吧,太重了,我端不上去。”
小石头只是一味地点头,端着陶盆进了马车。流萤跟在他身後上去,自然地将马车们在自己身後关上。
小石头埋着头不敢四处乱瞧,将陶盆搁下便要走,却听封眠轻轻地开口叫住他。
“小石头,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与我说。”封眠探询地看向小石头。
小石头被吓了一条,微微抖了一下,他紧张仓促地看一眼马车门的方向,神色惶然。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殿下您快走吧。”小石头突然用气声说道。
封眠一怔:“什麽?”
“您快走……别回京……”小石头飞快地重复道,双手微微发颤,踉跄着退到了马车门边,忽然扬声道:“多谢郡主殿下,奴才方才吃过了,就不打扰郡主殿下了,奴才告退!”
他匆匆推门离开,车门开闭的瞬间,封眠自缝隙里瞧见秋实公公警觉狐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