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太过柔嫩,往复几次,便被烫得红了起来。
“我来吧。”百里浔舟自觉皮糙肉厚不怕烫,擡手握住封眠的手臂,顺着小臂向下,探到了红薯上方,大掌一捞便将红薯拿了起来,在手中轻轻一捏,焦脆的外壳便咔地裂开,被轻易掰成了两瓣。
一股甜丝丝的热气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带着浓郁的蜜糖的焦香。
金黄灿烂的瓤肉冒了出来,看起来湿润绵密,在火光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的光泽。
百里浔舟只是闻着味道便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他对着瓤肉吹了几口气,然後缓缓递向封眠的方向,“你尝尝。”
封眠小心翼翼接过,生怕动作大些,将顶端饱满的瓤肉震得掉到地上,沾上炭灰可就没法吃了。她将半块红薯碰到嘴边,嗅到红薯皮的焦香和瓤肉的甜蜜,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软糯的甘甜瞬间充斥了口腔,让人顾不得烫,一边呼气,一边胡乱嚼了两下,绵密的瓤肉便顺着喉头滑了下去,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好香啊。若是冬日时外头下着雪,在暖和的屋里烤着火,再烤着红薯,那才是神仙日子呢。”封眠畅想起来,这个冬日,一定能过得平和又幸福。
百里浔舟已三两口将手中的红薯吃尽了,闻言点头赞同,“今年种的还少了些,待到明年,粮仓里堆满了粮食,人人都能过一个丰年了。”
两人光想一想就笑弯了眼,高高兴兴地将剩下的红薯分食了,吃得满手黏糊糊黑漆漆,只能又喊了人打热水来,一点点将指尖洗净。
夜色方才深浓起来,院外头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郡主殿下,宫里来人了!”
封眠愕然,两手还在滴水,但已等不及擦干,便跑出了小厨房,“可有说是什麽事?”
仲秋时才派人来过,才过去一两月而已,怎会又频繁地派人来北疆?她心底突然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院门处踉跄走进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门下悬着的竹编灯笼照亮他那张惨白的脸,显然是忙于赶路疏于休息的模样。
封眠怔了怔神,认出他是舅舅身边随侍的大监所收的一名义子,似是叫什麽秋实,颇为得宠。
他甚至等不及封眠从藏弓院去往前厅这几息的功夫,便主动跟了过来,定然有什麽紧急的消息。封眠擡手扶住了小厨房的门框,指尖用力得些微发白,双目紧紧盯着秋实走近。
“秋实公公怎麽来了?”她问,声音尚且平静。
身後贴过来一个身影,百里浔舟起身扶着墙走到了她身後,让她心神稍稍安定了些许。
秋实瘦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笑来,“郡主竟还记得奴婢。”
“奴婢此番来是因着……”他略客套了一句,便顿了顿,眉尾压了压,是一副哭丧的模样,“陛下身子不大好了,想召郡主殿下回京一叙。”
扶着门框的手骤然攥紧,指甲在木质门框上划下一道刻痕。
“怎麽回事?仲秋时还只是小伤寒,如今怎麽就不大好了?你说清楚些!”封眠急切催促着,声音难得带了些厉色。
“这丶这太医说……”秋实噗通跪下了,语带哽咽,“说风寒不过是个引子,陛下忧思过甚,近半年来一直小病不断,终是彻底发了出来,如今已是咳血不止!陛下担心见不到郡主最後一面,命奴婢快马加鞭赶来传讯。”
“不许胡说!什麽最後一面,不会是最後一面!”封眠呵斥一句,身子急得发抖,身後一条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不停地安抚着。
“秋实公公一路辛劳,且先去休息休息吧。明日郡主再邀公公相见。”百里浔舟冷静吩咐着。
秋实公公叩谢过後,便随雾柳离开。
封眠转身攥住百里浔舟的衣襟,眼底泪珠无意识滚落,“怎麽会呢?我离京时,舅舅的身体分明还很康健!这还不到一年,既没有生战事,也没有什麽……”
她蓦地住了嘴,响起暑日时北疆的一场疫病,“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那次不听话染了疫病,他才忧虑过甚,担心我在北疆过得不好,才搞垮了身子?”
“不要将什麽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眠眠,你先冷静一些,你在北疆做得这些事,陛下为你高兴骄傲还来不及,岂会因此忧虑伤身?”百里浔舟掰正封眠的脸,摸索着擦去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你先想一想,这位秋实公公可信吗?别忘了,罗家的大本营在盛京之中,父亲和小叔叔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这当口京中突然来人接你,会不会还有什麽其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