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影的目光透过面具,冰冷地落在下方面无人色的赫连明珠和兀术身上,声音毫无起伏:
“公主殿下,使臣大人,奉劝二位,安分些。这京城的天,飞不出任何不该飞的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同样,也进不来任何……不该进的人。”
看着那雪白的信鸽被一箭射落,希望瞬间破灭,赫连明珠又惊又怒,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她并不认得墙上这些黑衣面具人的来历,只当是哪里来的狂徒。
她上前一步,指着墙上的寒影等人,厉声呵斥,试图用身份压人:
“你们是什麽人?!胆敢对本公主放箭?!射杀本宫的信鸽,惊扰北国使团!就不怕本宫禀报大周皇帝,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告你们蓄意挑拨两国关系吗?!”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尖锐,试图用两国邦交这顶大帽子来震慑对方。
墙头上,持弓的暗卫纹丝不动,另外三名持剑者眼神冷漠,如同看着一场拙劣的表演。
为首的寒影,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弧度。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寒的语调,缓缓反问道:
“公主殿下,您觉得……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们敢站在这里吗?”
只这一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赫连明珠所有的怒火和侥幸都浇灭了!
她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主人的允许……?
在这大周京城,能有如此身手,敢如此明目张胆拦截北国公主信鸽,并且说出主人二字的……还能有谁?!
答案呼之欲出!
是宇文澈!这些人,是宇文澈的人!
他不仅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早就派了人在这里守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刚才那支箭,不仅仅是射落了信鸽,更是彻底射碎了她心中最後一丝幻想和侥幸!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赫连明珠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她之前所有的怒吼和质问,在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兀术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连忙上前扶住几乎虚脱的赫连明珠,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寒影冷漠地看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如同宣判般最後说了一句:
“安分守己,或可保全性命。再有下次,掉的……就不只是一只鸽子了。”
话音落下,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高墙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院中那具鸽子的尸体,和面如死灰丶彻底陷入绝望的北国公主与使臣。
高墙上的黑影消失许久,赫连明珠依旧僵立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摊刺目的鸽血和雪白的羽毛。兀术扶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
“公主……”兀术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您……明白了吗?”
赫连明珠缓缓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後怕:“他……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这麽做……他什麽都知道……”
“不止如此,”兀术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无形的耳朵听去,“公主,您想想,我们安插在大周京城多年的暗桩,能被如此精准丶迅速地一网打尽……这需要多麽可怕的情报网络?”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猜测:“还有我们与王庭的联络,似乎也完全在他的监控之下。这只信鸽我们藏得如此隐秘,他们却能提前埋伏,一击毙命……这只能说明……”
赫连明珠猛地抓住兀术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说明……我们北国王庭内部……也有他的人?!而且……位置绝不低?!”
“恐怕……正是如此。”兀术沉重地点头,脸上毫无血色,“宇文澈的触手,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也可怕得多。我们……我们从头到尾,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同棋盘上的棋子。”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战败或被囚禁更让人绝望。这意味着他们最大的依仗——北国本身,可能也早已千疮百孔,在宇文澈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赫连明珠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连兀术都扶不住她。
“完了……全完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哥哥……北国……我们……都完了……”
她之前还想着如何报复,如何脱身,如何传递消息。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在绝对的实力和掌控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他们不仅自身难保,甚至连母国都可能因为他们的行动,或者说,宇文澈借着他们的行动设下的圈套,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公主,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做。”兀术苦涩地说道,“或许……安静地待着,还能……还能有一线生机。”
赫连明珠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那里早已没有了信鸽的踪影,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丶被无形牢笼笼罩的灰暗。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麽叫天罗地网,什麽叫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