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专门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位老雕塑家居然是中央美院的教授。
对了,他正好是触怒了秦小北他妈才被下放的。
老头们现在也闲着,又正好其中有个歌唱家,还有几个带乐器的,等到雕塑家搞完了雕塑,就要给妞妞办一场小型演唱会,知识分子们嘛,都爱搞点文艺。
而如今的艺术不敢给大人看,也就只能是表演给懵懂未知的小孩儿们。
陈棉棉今年看不到《罗马假日》了,也想听点歌。
但她的经验,年轻人本就无法无天,再喝点酒只会更猖狂。
不知道秦小北上鈎了没,她也得赶紧回泉城,就婉言谢绝了老头们的好意。
今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国营商店把商品摆满整条街,在搞年货会。
但早晨陈棉棉走的时候街上还满是人,可等再回来,整条街就冷冷清清的了。
她直觉不对,问售货员:“同志,今天咋这麽冷清?”
售货员磕着瓜子说:“不是说大广场有喷气机嘛,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呀。”
事实证明哪怕陈棉棉也把首都来的小将们想的太温情了点。
她不想跟秦小北打照面,就躲出去了,也以为有酒喝曾风就能哄好他们。
而且既喝了曾风的酒,他们好歹给曾风点面子,不会整他吧。
但其实秦小北虽外表斯文,可他的残忍程度,超出陈棉棉所想的一千倍,一万倍。
赵凌成一脚油门直奔钢厂,半路就见有两台摩托车在街上慢跑。
车後面还栓着两个人,有喇叭声在讲:下午四点人民广场,批判大会准时开始。
那俩摩托车就是小将的,他们正用绳子拉着右。派在游街。
赵凌成踩刹车:“武老,他怎麽被拉来了?”
妞妞一看窗外也撇嘴了,说:“妈妈,老爷爷没鞋子,脚,流血啦。”
秦小北来时带了俩东风基地的老专家,而那位武老,他甚至会因研发卫星而上历史课本的,但当然,课本里虽然提了他的右。派经历,但没讲过他遭受武斗的事。
可是大冬寒天的,武老甚至鞋子都没有,被车拉着游街示衆。
那种手段,哪怕河西最狠的邓双全都没有。
而小将们骑摩托拉右。派游街,市民就全被吸引到大广场去了。
当然,批判大会,围观的群衆越多越好。
妞妞看着窗外,又问妈妈:“我可以把鞋子送给爷爷吗?”这孩子从小有太多的爷爷疼,特别喜欢老人家,也看不得老人家受苦。
陈棉棉哄说:“咱们先去别的地方,一会儿妈妈就给老爷爷送鞋子。”
妞妞乖乖答应:“嗯。”
赵凌成开车继续前行,到了大广场,见陈棉棉要下车,忙喊:“棉棉。”
回头再说:“人总有做不到的事,见好就收。”
秦小北老妈就是革委会的整人派,也是陈棉棉的直属上级。
她如果搞不定秦小北,必须见好就收,因为她革委会主任的工作不能丢。
一旦她丢了工作,西北就会来更多的小将,基地也会遭殃的。
赵凌成是个自私的人,麻烦面前当然是选择自保。
陈棉棉关车门:“我知道该怎麽做。”
如果她真的搞不定,为了妞妞的幸福她也会缩进龟壳里,只保自己的。
但尽她所能吧,能多保护一个人,她就会去尝试的。
这会儿广场上已经挤的人山人海了,甚至还有兜售瓜子和糖果的。
大家齐齐看着批判台,在等武斗开场。
陈棉棉远远就听到一口京腔,有人在说:“哥们儿,组织特别看中你,也想要培养你,组织把两个万恶的苏修交给你,群衆也想看喷气机,我就问你要不要干?”
是个首都来的小将,再一声大吼:“同志们,要不要看武斗?”
泉城好几年没有过武斗了,群衆当然说:“要!”
台上除了一个小将外还有一个本地人,就是民兵队队长林衍。
而喷气机是种酷刑,搞不好要死人的。
秦小北他们自己不敢干,于是拉了林衍来借刀杀人。
林衍如果不给右。派上刑,被鼓舞起来的群衆就会生气,秦小北也正好有理由重新把他打为右。派,而且借助林衍,他就可以顺着线名正言顺地查赵凌成。
但如果林衍斗人,并且失手杀掉了卫星专家了,怎麽办?
林衍当然不想干,他一生气,跟赵凌成一样脸色会发白,此刻他的脸白的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