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里,陈棉棉指着俩民兵的鼻子在骂:“知道为啥别人都调去别的农场,就留你俩傻大炮吗,因为右。派要是死了,上面查下来,要枪毙民兵。”
再以手比枪:“你俩得吃枪子儿。”
一个挠头:“许队说的,他们罪大恶极,死了没人追究。”
陈棉棉揪他耳朵:“你亲亲的许大队因为虐待右。派,已经坐牢啦。”
俩民兵消息滞後,才听说,也被吓到了:“那我们呢,我们不会有事吧?”
有一个说:“还有红小兵呢,动不动来打人,咋办。”
陈棉棉说:“那个不用你们管,我自有办法,你俩胆敢再扬一鞭子打人……”
俩民兵表态:“我们就是驴。日的。”
陈棉棉擡脚:“田里草长成那样,还不赶紧锄草去?”
俩民兵又不情愿了:“我们是民兵呀,锄草是右。派们的活。”
陈棉棉擡脚踢:“驴。日你爹的腰子,那都是比你爹还老的老头,你们不帮忙干活,累死他们了呢,就不怕你爹遭报应,出门被驴。日?”
齐腰的玉米田里,苦蕖,马齿苋,狗尾巴草,长的乌乌泱泱的。
俩民兵一溜烟的跑了,老头们也如鸟兽散。
陈棉棉双手叉腰,得缓一缓。
而就在不远处,坐在同一把锄头上,林衍在看赵凌成,两眼忧虑。
赵凌成目望虚空,也是一副被雷轰过的样子。
半晌林衍说:“让赵慧退役吧,然後来帮你带孩子。”
再指陈棉棉的方向:“她给我粮食吃我很感谢,但是凌成,我们不能让她来教育下一代,她就像,就像我那个……”
赵凌成打断了他:“不要拿那种女人跟我爱人相提并论。“
其实他原来没听过陈棉棉骂人,因为她在基地的时候不敢骂人。
但林衍在这儿劳改了好几年,他最知道了,那女人是在男民兵队里混过的。
她比那些男民兵们嘴巴更脏素质更低,就四个字,野蛮粗俗!
没孩子没所谓,前段时间他们还离婚了。
可现在陈棉棉大腹便便,眼看就要瓜熟蒂落,要当母亲了。
林衍曾经当然有过妻子,一位旧社会的交际花,但是後来出轨了他上司。
她还带着不知是他,还是他上司的一双儿女去了对岸。
林衍刚才想说的正是那个女人,赵凌成了然,所以打断了他。
拿陈棉棉跟个旧社会的交际花比,他很生气。
林衍又说:“你也听到了,她刚才……”
赵凌成虽然依旧不知道陈棉棉都经历过些什麽。
但毕竟相处过,也更懂:“她如果不够粗俗野蛮,早就被她妈卖掉,或者……了。”
民兵里多的是许大刚那种恶人,陈棉棉要不够蛮横,早被糟踏了。
西北遍地废弃的水窖,那每一口窖里,都沉睡着一个不够野蛮凶悍的女人。
在林衍的目瞪口中,赵凌成又说:“骂点脏话,挺好的。”
他可是从小长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竟然觉得妻子粗俗,骂脏话挺好的?
林衍觉得外甥好像有点不正常。
俩人正说着,不远处响起呼唤:“凌成,凌成?”
长话短说,赵凌成掏本笔记本:“美式枪。支是你的长项,做研究又不犯法,休息的时候你还是继续工作吧,万一哪天能平反,你还有机会,能跟老美较量呢?”
他向来懂得如何说服人,林衍颤抖着手接过了笔记本:“好!”
另一边,陈棉棉在叮嘱马家兄弟:“有啥事就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咱们做人得讲良心,那些老头也不能让死了,因为,他们都是你赵哥他爷爷的好朋友。”
马家兄弟一下就精神了:“姐你咋不早说呢?”
陈棉棉又说:“好好干,生完孩子,我还请你们吃羊肉,干好了,以後你们顿顿有羊肉吃。”
马家兄弟还得感慨一句:“那我们不成你弟弟,陈金辉啦?”
陈金辉虽出身贫寒,但从小到大几乎顿顿有羊肉,过的是少爷生活。
那生活,就是陈棉棉和陈换弟俩辛辛苦苦帮他拼的。
……
林衍并没有跟陈棉棉见面,也没跟她打告别。
跟她是否粗俗无关,他的身份连累赵凌成就够了,不想再连累别人。
一帮老头也白激动了,因为陈棉棉最终都没跟他们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