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的,也不愿她一直不得自由。他伸手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你好好练功,我有空的时候,也会带你下山逛逛,只是你要听话,不能随便离开我,我怕你出事。真的很怕。”
说着最後几句时,他拥着她的手臂忽然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带着张皇,带着无措。
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怕。这次她突然被抓,他简直方寸大乱,在找她的路上一想到她如果出事,那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十六年前,他看着她陨落在诛仙剑下,他无能为力。
六年前,他又看着她消失在地府门前,也无能为力。
那样痛入骨血的无力感,他永远不想再经受一次。
慕瑶从前也不是没被他抱过,但从未被他抱得这麽紧,从未距离他这麽近。
他温热的呼吸就萦绕在她的耳畔,眼前是他俊朗的面容,身上是他紧实有力的手臂。
这样的怀抱,温暖又安全,她只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着,缠绕着。
她伸手,轻轻地拥住他:“师父,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夜色越来越浓重,慕瑶难抵困倦,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秦无炎想背她回去。
她不肯,因为她记得他身上还有很重的伤,背着她那该多疼啊!
可她眼皮沉重,怎麽也睁不开眼,最後还是被他背着,穿过淙淙溪流,越过崇山峻岭,跨过河谷泥潭,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用伤痕累累的身体,把她背回了狐岐山。
後来的很多年里,慕瑶常常会回想起那一夜,怎麽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当时会睡得那麽沉,竟然直接睡到了他把她背回狐岐山。而她每次问秦无炎,他也总是笑着说:“你那时年纪还小,小孩子睡得沉,叫不醒很正常。”
她一开始信了,後来渐渐长大,才明白,那明明是他看她赶路辛苦,便点了她的睡xue让她一直沉睡。
那一次出门,让慕瑶真真实实地意识到了外面有多危险。
此後六年时光,她竟真的再也没有离开过狐岐山。
从桃花初绽到冬雪纷纷,一年又一年,她跟着秦无炎在落星殿修炼法术,跟着他去赤蝶谷学炼丹制毒,背医方药典;也跟着他在桃华苑里吹笛折柳,笑容明媚又温柔。
甚至在第五年的天狐大会上,她一举夺魁,惊艳全场!
从此,人人称她为副宗主时,毕恭毕敬,再也不敢把她看做一个名不符实的小姑娘。
六年时光,在成人眼里不过是一年又一年的重复,但却能让一个九岁的孩子,从总角之年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一天,狐岐山上处处张灯结彩,尤其七霞山的一个庭院里,挂满大红灯笼,青墙方窗上都贴满了双喜大字。
房间里,慕瑶看着坐在铜镜前的苏真真,由衷地夸赞道:“真真姐今天真是美极了!”
今日是苏真真和宋半山的大喜之日。天黎神宗不禁嫁娶之事,苏真真现在已经成为了白虎堂堂主,所以婚事允许在宗内举办。
这些年来,自从苏真真在膳堂得知慕瑶被秦无炎封为副宗主以後,她便时常去桃华苑巴结她。慕瑶见她行事作风与自己很像,年纪也只大了自己四岁,两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关系便愈发地好,甚至姐妹相称起来。
苏真真大婚,慕瑶便是来给她送贺礼的。
苏真真听到她这麽夸自己,脸上娇羞一笑:“瑶儿你的嘴呀,可是越来越甜了。”她望着面前娉婷袅袅的少女,又道:“瑶儿,你今年也快及笄了吧?”
慕瑶点点头,“这个月初六就是我的十五岁生辰了。”
苏真真眨了眨眼:“哎呀,今日初一,那岂不是再过五天就到了。女孩子及笄以後就可以嫁人了。怎麽样,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慕瑶笑道:“我喜欢很多人啊,喜欢师父,喜欢白姨,喜欢唐大哥,也喜欢真真姐和宋大哥。”
苏真真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慕瑶仍旧笑嘻嘻地道:“那是哪个意思?我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