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桢桢闻言回头对上他的眼,酒碗微微攥紧,状似轻松地说:“我们?你不打算留京麽?”
宋恒一脸认真:“你在哪,家才在哪。”
竺桢桢心头一颤,看他半晌,突然笑了声:“因为我是你姐姐吗?”
不等他回答,竺桢桢继续说:“可我不是宋桢。”
竺桢桢有些慌乱地转过头。
他会怎麽想?
不可置信?厌恶害怕?还是怪罪自己没有告诉过他……
竺桢桢重新将视线放在屋外的雪景里,试图平复心绪,目光四处乱瞟,看见隔壁院里探进来几朵红梅,为一片白添了艳色。
虽是这般,但因为竺桢桢已经绷紧的神经,屋内的任何一点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果不其然,竺桢桢听见宋恒颤着声问:“什麽意思?”
竺桢桢还是没回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平铺直叙:
“三年前,宋桢就已经死了,你现在看见的,不过是鸠占鹊巢的一缕孤魂。”
没有。
竺桢桢的身後一片安静,没有听见一点声音,许久,她忍不住回头看。
就见宋恒紧紧盯着面前的酒碗,不发一言。
竺桢桢呼吸一窒,冷风猛猛灌进屋内,将她的脸吹僵了些。
察觉到她的视线,宋恒擡头,眼眶好像也被这阵强风吹红了,微啓薄唇:“那你会离开吗?”
竺桢桢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站起身,极具压迫感的身形笼罩了她,双手如钳一般死死抓住她的手臂。
“你曾说过的,红袖添香,夜夜不离,你不能食言,即便,即便你是孤魂,也不能食言。”
宋恒极其不安的样子让竺桢桢愣在原地,被他这麽一打岔暂时忘记了刚刚自己在纠结些什麽,犹豫片刻後还是诚实开口:“……是曾允过你,不过当时是为了打工。”
竺桢桢当时也没有想到,後来会那样稀里糊涂……
宋恒颤抖着眼睫,闭了闭眼,通红眼眶里蓄着的泪珠顺着脸颊留下,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喃喃道:
“没关系……这辈子你甩不开我的。”
竺桢桢看着他泪眼朦胧的模样,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麽,手忙脚乱地拿出手帕帮他拭泪。
在桌上趴着的陆音感觉到些许凉意,迷迷糊糊擡头看了看四周,一眼就锁定了纠缠着的两人,宋恒背对着他,看不清楚,只能看见竺桢桢的手放在他脸上,面上尽是心疼神色。
陆音扭头重新趴下,心里嘀咕了一句,估计是没睡醒,否则她怎会和他一道胡来。
趴下没有两秒,陆音蓦地擡头再次一看。
哦,亲上了。
陆音点点头,确认是酒喝多了还在做梦。
……
大晟十三年冬,大晟帝明察秋毫,察觉云阳明与外敌私通,遂亲自领兵缉拿,云阳明察觉事件败露,奋起反抗无果後被押入天牢。
其恶果累累,罪名深重。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走私盐铁马匹等数以百计的物什嫁祸给宋氏,酿成宋氏灭门惨案,曾因一己私欲构陷一城无辜百姓造成滔天罪孽。
是以,缉拿翌日便押送刑场,就地正法。
大晟帝盛怒之下不忘昔日旧情,留其子一命,收其官爵,终生不得回京。
茶楼里,说书人正捋着胡子,摇晃着扇子,煞有其事地介绍着云阳明死时的惨状:
“……据说这位王爷在那侧刀落下前,面色发白,颤抖着嘴唇看着前方。有人说啊,这是看见了以往被他害死的冤魂。”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唤起衆人的注意“皆来找他索命来了!”
不少人震惊于云阳明的无耻行径里,自然有人听得不屑,抓住一个点就要反驳。
“这老先生真是一年比一年糊涂,侧刀落下来不害怕怕什麽?肯定是见那森白侧刀才顿感畏惧!”
“对啊,两年前行刑时,我可在现场,光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冤魂!”
说书人也不恼:“各位看客,稍安勿躁。”他仰头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还有些人说啊,他死前,看到了一个早该死去的‘敌人’。这敌人啊,据说有勇有谋,男俊女美,而这又要从头说起……”
满堂客的注意力再次被说书人吸引了过去,自然没发现角落里,正有三位头戴帷帽的人,头靠着头不停笑着。
——正文完——
2025。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