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竺桢桢在吴涛身侧蹲了下来,打量着他。
实话实说,吴涛的长相不差,是那种一眼便能知道他属于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类型。
只不过他现在胡子拉碴满目憔悴,气质自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竺桢桢问:“他的清醒能保持多久?”
一个晚上就想完全治好失心疯的话,宋恒以後转行去行医,能赚到的银两都够他们不愁吃喝了。
结果不出所料,宋恒回答:“若我把针拔出,那便只能再维持半日。”
竺桢桢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已经是很高的水平了。
竺桢桢看着面前男人的呆滞样,接着问:“那你有尝试问他话吗?”
宋恒:“还未,你进屋时他才刚刚冷静下来。”
竺桢桢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开口,馀光恰巧瞥过放在他身侧的牌位,开口道:“周宜芳是你妻子吗?名字听起来像是个温婉小姐,你们二人感情一定很好吧。”
她想套近乎,从他熟悉的人开始,一步步让他放下心防。
谁知,吴涛勾起了一抹称得上是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但却轻轻地说:“好……怎麽不好呢。”
这一句话使竺桢桢沉默了片刻,虽然不理解,但她换了个角度继续问:“既如此,你二人若是从少年夫妻走到拜堂成婚也称得上是不易。”
少年夫妻只是她的猜测,她旨在引诱吴涛主动说出信息。
吴涛嘴角那抹诡异的角度持续扩大,他抚着木碑,道:“成婚?我与芳儿是冥婚。”
显然他只听得进去自己想听的,竺桢桢打了个寒战,问不下去了,将宋恒扯到一旁问:“你扎针的时候扎脑袋了没?”
宋恒点头。
竺桢桢看了眼床上莫名开始念叨的人,狐疑打量他问:“你下针准吗?是不是给他脑子扎坏了?”
宋恒又拈起两根针,将吴涛的头扳正,道了句:“别动,得罪了。”
随即快速扎到他脑袋上,一炷香後取下,“好了,你再去问问。”
竺桢桢蹲下前先看了看宋恒扎针的位置,看不见针孔也没有溢出血,手法的确不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尝试道:“你和周宜芳是如何认识的?”
吴涛脸上再一次出现了同样的神情,竺桢桢麻木了,但他开了口:“我与芳儿相识于京中的一场诗词宴。”
竺桢桢面上的喜色毫不掩盖,她一听便觉得有戏。
与此同时,宋恒靠在墙上,回想起周宜芳短暂的一生。
周宜芳,周家大小姐,端庄大方,温婉娴淑,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堪称是大家闺秀里的绝对典范,後来嫁给了晋王云阳明,对于那时候毫无权势的晋王来说,周宜芳无疑是低嫁。
早些年夫妻二人还算和睦时诞下一子,此子就是云见鹤,几年过去二人关系趋于破裂,而後周宜芳郁郁而终。
但是市井流言颇多,曾听闻,周宜芳想和离时,云阳明曾逼迫她再次诞下一女,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迫下才导致了周宜芳的死。
至于这莫名多出来的吴涛,前世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知为何,满是男子的诗词宴上出现了个女子,还恰巧坐在我边上,她在说诗时眼眸中溢出的熠熠神采使我多看了几眼,不由得多聊了几句,便将心落在了她身上。”
突然,吴涛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本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是对我……”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许是将这些话压在心里太久,现下又恰巧有个宣泄点,“……夺得功名的嘉奖,但不过是别人的精心谋划罢了。”
他说到这,竺桢桢立马和宋恒对视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名字——云阳明。
吴涛神情开始癫狂,手上扎着的针开始颤动,只要他动一下扎着针的筋脉便会抗议,传来剧烈的痛感,但他丝毫不顾,双手曲起渐握成拳,似乎又要变回以前的疯样。
宋恒眼疾手快地将他的针拔起。
“他怎麽敢利用自己的妻子,来换取那点所谓的权势,他怎麽敢在她决绝和离时囚禁强迫她?!他舍得我不舍得,他丧心病狂,他恶心至极!”
也许癫狂之人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吴涛竟在他们面前落下了泪。
宋恒不为所动,反而皱眉继续激道:“所以周宜芳不是你的亡妻,你只是她的奸夫。”
吴涛眼中尚且含着泪,闻言瞪大了眼睛看他,眼中染上彻头彻尾的恼怒,他吼道:
“芳儿亲口告诉我,她早想与他和离,云阳明对她不管不顾,生了见鹤後嫌她弃她,日日只顾着泡在酒肉池林中,他曾说他不爱权势,可他做的样样都为了权!”
宋恒:“人人都知,晋王在许多年前是夺嫡的热门之选,甚至主动将皇位让了出来,若是像你所说的爱权,又怎会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