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还在跟陆琼交谈,用手指勾起竹筒子,颇有些嫌弃:“这竹筒子瞧着有些脏……”
陆琼心里一沉,却还是笑着:“是从山里砍下的竹节做成的,用完都会用水洗净。”
旁边确实摆着干净的木盆,里边的水也清澈,见不着一点污物。
许是没办法,那妇人便买下两份饮子,可要先尝过才肯给钱。
想着也不吃亏,陆琼便给她盛了两份,送到她手里,妇人却将剩下一份给了旁边的小娘子。
小娘子额上被热出汗,发丝都贴在脸颊上,先试探性地饮下一小口,砸吧嘴,有点甜,也有点酸,这才将馀下的饮子喝下去。
喝完还朝陆琼笑,叫人看了舒心。
妇人倒不讲究,来不及细细品尝,便一口闷下去,不过见她这般,想必是合她口味。
许是在回味,她眼珠子转了两下才道:“味道还行,就是分量太少,不过也凑合。”
好在不太难缠,临走前也把账结了。
*
城外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车马上插了大纛旗,写着“三合镖局”,乃是运送钱财丶护送身份高贵之人的镖局。
镖局的镖礼则取决于货物价值,护送钱财越多报酬也越高。
普通镖师一月能分到五六两银子,时而还会有额外分红,常常引起他人羡慕。
见桥头有卖熟水的摊子,镖头使唤杂役去买些来,其馀人则守在镖车旁。
陆琼头回见镖师,忍不住多瞧一眼,却被那镖头凶狠的模样吓到,心里一惊,赶忙收回视线。
谁知他们的杂役却来与她谈话,要了好几碗熟水。杂役一人自是端不过来,陆琼端了两个竹筒子也跟着去。
她鼓起勇气,朝那把玩镖头递了一碗:“客官请慢用。”
镖头也只看着彪悍,实则是讲礼之人,道谢後一饮而尽,嘴角淌了几滴水,直接用袖口擦去。
他原是六扇门的捕头,身手不凡,离开官府後便去做镖师,行走江湖,如今却想收手不干,找个安稳的地方渡尽馀下光阴。
坐他身旁的是新镖师,眉上不知为何断了道疤:“这熟水真不错,酸甜酸甜的,不像阿狼做饭,吃盐也是淡的。”
镖师日夜兼程,在荒凉之地往往要平地起炉竈,亲自起火做饭,全是糙人能把饭菜煮熟就是不错了,如今进城自是要犒劳一下。
断疤还了竹筒子又道:“可惜只有熟水,要是能来份鲊脯就更好,就是茄子鲊也可香到十里八街都能闻到。”
鲊脯是当下流行的菜肴,将食材用酒洗,擦干後跟调料一块装入扁坛内,腌出卤水洒净,便可以长期保存,相当于腌制食品。
用酒洗可是极为奢侈之事,凭陆琼的本事还做不出鲊脯,但能将她的紫苏饮跟鲊脯相提并论,也叫她高兴不已。
陆琼笑道:“如今还只是小本经营,往後挣钱了定会再添几样新品,小郎君到时可来尝尝。”
“往後的事才说不准,如今城外不大太平,也不知何时能再来汴京。”
汴京不仅有城墙护着,还有重兵把守,自是太平。别处收成不好再加上赋税重,去当山贼的大有人在,住在当地的百姓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这话,陆琼的心跟着一沉,颇有些感慨,不论兴亡受苦的总是百姓。而她也并不奢望过多,能在汴京有一席之地便足矣。回头见陆萱守在摊子,撑着下巴努力睁眼的模样,她的心跟着陷下一块。
不好扰人歇息,陆琼与断疤闲聊几句便离开,顺便替其馀镖师又续上一份。
而後杂役去别的摊子买了胡饼,他们很快便继续赶路,赁船走水路离开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