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慎轻声“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空酒杯,浑然不觉地仰头喝酒,喝完後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道:“喝完了。”
衆人目瞪口呆。
他继续道:“我还差多少杯?”
巫祁回:“一杯也不差了。”
易慎转头看着巫祁,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会,“可是,我方才好似只喝了一杯。”
不少人看着易慎面前的空酒杯,茫然地想:一杯吗?
你方才是喝了一杯酒吗?
那明明是空酒杯啊……!
巫祁轻声道:“一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七,你喝够一万杯酒了。”
衆人再次目瞪口呆。
易慎再次慢吞吞思考,而後道:“一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七吗?”
“嗯。”巫祁答。
“那我不需要喝到天亮吗?”他问。
“不需要了。”
“好。”易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巫祁怕他继续喝,收了他的酒杯。
没过一会,易慎便勾住了她的尾指,道:“小七,你困了吗?”
若不是巫祁知道他喝醉了,单凭他的脸色,还真是很难断定这人有没有喝醉,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一丝醉意,说得也突如其来。
就像是习惯一样。
巫祁握住他的手,道:“还真是有点困了。”
易慎点点头,先是给衆人打了声个招呼,又派府中的婢女给衆人送上来酒,说已经给各位安排好了住处,不必担心,做完这一切後,他才道:“我有些困了,需要小七陪我一小会。各位,失陪。”
易慎这样子完全没有醉意,只是有些慢吞吞。
他慢吞吞地拉着巫祁的手,慢吞吞地和巫祁回到屋中,慢吞吞地换上寝衣,慢吞吞地躺在床上。不仅如此,他还要拉着巫祁的手。
巫祁在一旁看着,心中好笑,心道:怎麽喝醉了还要拉着手才能睡着?
易慎喝了酒,拉着巫祁的手睡着了,睡了一会後突然醒来,不是很清醒的模样,但还是用力将巫祁拉到怀中。巫祁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他,怕他是做了什麽噩梦,正要安慰他时,听见他说:
——“小七不哭,好好睡一觉。”
巫祁知道自己不能好好睡觉,有时半夜醒来时,她能记得自己哭过。但她此刻才知道——因她睡不好,易慎也睡不好了。
就连醉酒也要时时刻刻想着她。
更令巫祁想不到的是,易慎哭了。
喝下去的酒没有令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反而放大了他心中的恐惧和一直在存心不去触碰的事情。
不触碰,逃避,便不会发生。
可他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易慎抱着巫祁,静默,落泪。
好似抱住了一缕春分日的风,稍一松手,风便离去了,一想到风会离去,他情不自禁地落泪,可又怕自己的泪困住风或是让风提前离去,唯有静默落泪才是不打扰。
巫祁擦掉他的泪,沉默地抱住易慎,哄着。先前她睡不着时,是易慎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如今易慎睡不好了,是她抱着易慎,哄着。
她觉得荒唐,他们两人做错了什麽事,竟然接连睡不好觉?
她觉得可笑,公道伦理皆颠倒。
到最後,看着易慎再次落下的泪,她只剩心疼。
“易慎,我会好的。”她道。
“我会好的,你也会好的。”
巫祁知道,长此以往,不仅她会发霉,易慎也会,且会越来越严重。
不如索性,踹了棋盘,成为执棋之人。
“小七。”易慎道。
“我在这呢。”
巫祁等他的下文却没等来,他就只是喊喊她,看看她在不在自己身边。
“惟崇哥哥。”她吻了吻他的嘴角,“今夜我陪着你,你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