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这麽长时间,巫祁喝完药後才感到疲惫,她倒在床上盖着一半被子,抱着另一半被子,呼呼大睡。
呼吸有些闷。
易慎扯了扯被子,露出她的下巴,见她安然睡去才起身关门。
远处青山不改。
院子里的老翁坐在一把藤椅上摇摇晃晃,见到易慎出来後抿一口茶道:“易三公子认出我了?”
“嗯,你去找过苏叔叔。”
“他是我亲弟弟。”不知想起什麽,老翁讽刺道,“我们一家人被小世子追杀,可笑的是,我们被追杀竟是因为卖了栾华色的布匹。”
魏将军的儿子字栾华,极爱栾华色,曾当街说过世上唯有他一人能穿这栾华色,衆人起初不以为然,这麽多颜色,你偏要独占一个?
直到一人穿着栾华衣衫被魏栾华看见,魏栾华当衆将其斩杀,衆人哗然,从此都城内再无人穿栾华色,连闻如都将三个儿子的栾华衣衫烧了,边烧边骂魏栾华仗势欺人。
因此,易慎对此事略知一二。
此事在都城内闹得轰轰烈烈却不了了之,无人敢将当街杀人的魏栾华送进大理寺,好似魏栾华杀人便杀了。
闻如听闻此事後曾在家中大骂魏栾华猪狗不如。
此事还不算完,魏栾华领着一衆人踏进布匹铺子,见到店内有栾华色布匹便要将这间店砸了。那几日,他少说也砸了十几间铺子,衆人敢怒不敢言,倒是有一家铺子反抗了,然後被其追杀。
易慎看着老翁道:“你们是都城张家?”
当年只有张家布匹铺反抗了。
“不算是反抗吧,他那手下酒囊饭袋一样,对我夫人动手动脚,我夫人当时怀有身孕,弟弟看不过,就说了两句,谁知就打起来了。”
他们哪敢反抗魏将军的儿子,魏将军可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老翁不在意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上面只有四根手指。
“我被砍了一根手指,我弟不知道被他们灌了什麽东西,後来就哑了,治也治不好,只有弟媳当时不在店内,免遭此劫。我们几人後来逃跑,逃到这山上时,我夫人难産了,一尸两命。”
一家人就因卖了栾华色的布匹,又因稍稍反抗,便要遭此劫难。
死的死,伤的伤。
可悲又好笑。
“弟弟和弟妹气不过,要去都城向高官讨要说法,百战百胜的将军之子就能随意追杀百姓了吗?”老翁叹道,“最後的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所以,易三公子,你告诉我何为正?何为权?”
正在哪里,权又在哪里?
谁凌驾于谁之上,
不是一目了然吗?
易慎道:“无正也无权。”
老翁听见後觉得稀奇,追问道:“作何解释?”
“世上无纯粹的权,权上有权,上上权以民支撑。世上也无纯粹的正,因为人是人。”易慎道,“只要是人,便无纯粹的正,多多少少都夹杂着私心。”
“那巫家那丫头呢?”老翁问。
“她夹杂的私心最少。”易慎答。
巫祁是这世间少有的,最贴近于“正”的人,然身为世家子女,身上枷锁太多,单论那堆世家礼法就已经牵制她太多。
老翁又问:“那我问你,倘若那丫头要走常人未所经的路,你又该如何?”
“不会让她独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