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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骨荒原。骸骨药庐废墟。
铅灰色的阴云如同沉重的裹尸布,低垂压顶。罡风卷起的骨粉尘埃,如同送葬的纸钱,呜咽着掠过这片死寂的大地。曾经扭曲盘踞的骸骨建筑群,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巨大的骨柱断裂,嵌满光器官的墙壁坍塌,粘稠的菌毯地面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犁开焦黑的深沟,露出下面同样灰白死寂的土壤。
废墟中央,那座由巨大头骨改造的核心实验室,已彻底化为齑粉。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金色熔岩痕迹的深坑,如同大地被撕裂的狰狞伤口。深坑周围,散落着被吸干精华、化为灰白粉末的“万劫尸王”残骸,以及无数其他药傀崩解后留下的、毫无灵性的碎骨与金属残片。
死寂。连罡风的呜咽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
深坑边缘的骨粉尘埃微微拱动了一下。
一只沾满墨绿色污血、枯瘦如鸡爪的手,颤抖着从灰白粉末中伸出。紧接着,万春流那如同破麻袋般的身影,艰难地从废墟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身上的油腻道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骨粉和污血。头如同被火烧过的鸟窝,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几缕焦枯的丝被凝固的污血黏在额角。脸上布满擦伤和淤青,浑浊的老眼彻底失去了往日浑浊中的狡黠与疯狂,只剩下无尽的恐惧、怨毒,以及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他瘫坐在冰冷的骨粉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剧痛——那是心血相连的“万劫尸王”核心被强行抽爆、神魂遭受反噬的重创!他呆呆地望着眼前那片巨大的深坑,望着自己耗费毕生心血收集、熔炼的珍贵药傀材料,此刻尽数化为毫无价值的飞灰。
“嗬…嗬…”喉咙里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试图凝聚一丝真元疗伤,却现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空空荡荡,只剩下被那恐怖混沌魔煞侵蚀后留下的、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丹田处,金丹黯淡无光,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毕生的追求,所有的积累,在那小魔星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沙堡般不堪一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掏空了内脏、丢在垃圾堆里的虫子,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小…疯…子…”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出如同诅咒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骨粉中,指甲崩裂,渗出暗红的血珠,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被掠夺、被践踏、被彻底否定的绝望,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
“嘿嘿…嘿嘿嘿…”一阵神经质般的、如同夜枭啼哭的惨笑声,突然从他喉咙里挤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深坑中心那片尚未完全散去的、残留着混沌气息的空间乱流,仿佛看到了那暗红魔影离去的方向。“你…你以为…你赢了?…吞噬了源血…成了混沌魔尊…就…就能去找那贱人报仇了?”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墨绿色污血,身体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米,却依旧挣扎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怨毒与幸灾乐祸的、极其扭曲的笑容。
“蠢…货!”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生铁,“骨简…骨简里的‘她’…根本…不是邀月!嘿嘿…那个穿冰蓝斗篷的…贱人…她…她可能…根本没死!她…才是…把你…把你们兄弟…还有那移花宫的疯女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黄雀!嘿嘿…嘿嘿嘿…等着吧…小疯子…等着吧…你们…都得死…都得给老夫…陪葬——!!!”
凄厉而怨毒的诅咒在荒原死寂的风中回荡,最终被呜咽的罡风彻底撕碎、吞没。万春流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软,如同烂泥般彻底瘫倒在冰冷的骨粉废墟之中,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被仇恨与恐惧掏空的躯壳尚未彻底死去。
葬骨荒原的罡风,卷起更多的骨粉,如同苍白的雪,缓缓覆盖上这片废墟,也覆盖上那个在怨恨中沉沦的老者。只有那深坑边缘残留的暗金熔岩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饕餮盛宴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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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宫。冰之祭坛。
绝对的寒冷。绝对的死寂。绝对的掌控。
巨大的圆形祭坛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蚀刻其上的银色符文如同活着的冰蛇,无声地流转、明灭,贪婪地抽取着地脉深处最精纯的冰魄灵气。寒气已凝结成实质的冰蓝色雾霭,沉甸甸地悬浮在空间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亿万根冰针,刺入肺腑,冻结神魂。
祭坛中心。
那枚由亿万冰蝶虚影凝结而成的巨大冰茧,此刻已黯淡到了极致。原本幽蓝的光辉几乎熄灭,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蓝。构成冰茧的冰蝶虚影,翅膀扇动的频率变得极其缓慢、僵硬,如同被冻结在时光琥珀中的标本。翅膀边缘,细密的冰晶碎屑如同眼泪般不断崩落、消散。冰茧内部,怜星宫主那模糊蜷缩的身影,几乎已完全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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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纯净的冰魄本源之力,如同蓝色的光带洪流,依旧被无情地从濒临破碎的冰茧中强行剥离、抽取,顺着地面流淌的银色符文,源源不断地汇向祭坛的穹顶之下。
穹顶之下。
邀月宫主悬空而立。
素白宫装纤尘不染,银如瀑,无风自动。那张倾世绝伦的容颜上,此刻再无一丝朦胧月华的遮掩,完美得如同冰雕玉琢,却也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双手结成的古老法印,稳定得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岳。
在她身前。
三件悬浮的物品,在磅礴冰魄本源的疯狂灌注下,已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左侧,冰魄寒光剑的残骸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完全由最纯净、最寂灭的玄冰凝结而成的——寂灭冰魄刃!剑身狭长,通体剔透,散着冻结灵魂的幽蓝寒光,再无丝毫江无缺遗留的痕迹,只有纯粹的、终结一切的冰冷意志。
右侧,至阳定魂珠的柔和金辉早已被炼化殆尽。它化作了一颗鸽卵大小、呈现出绝对死寂灰白色的——断尘冰魄珠!珠体冰冷坚硬,再无丝毫温暖与守护之意,只剩下斩断一切尘缘、冻结所有情感的寂灭之力。
而居中悬浮的,正是那坍缩到极致、散出太初玄冰之色的——冰魄核心!此刻,它已不再是核心,而是彻底化为了一枚不断旋转、内部仿佛蕴含着无尽冰封星河的——太初玄冰棺椁核心!
“情已尽,缘已断,尘已绝…”冰冷得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法则的宣告,在死寂的祭坛中回荡,“以妹之魄,铸棺之基…以徒之殇,凝棺之刃…以宫之运,化棺之魂…”
“玄棺…成!”
随着最后一个冰冷的音节落下!
嗡——!!!!
整个冰之祭坛爆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所有流转的银色符文瞬间燃烧般亮起!汇聚而来的冰魄本源洪流达到了顶点,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疯狂涌入那枚旋转的太初玄冰棺椁核心!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仿佛整个世界被冻结的碎裂声响起!
祭坛中心,那枚巨大的冰茧,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本源!构成它的亿万冰蝶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同时崩碎!化作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最后一点幽蓝光芒的冰晶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冰茧内部,怜星宫主那早已透明的身影,随着冰蝶的崩碎,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出一丝声响。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仿佛那十八年的悲悯与守护,都只是这片永恒冰寒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幻影。
与此同时!
那枚吸收了最后冰魄本源洪流、融合了寂灭冰魄刃与断尘冰魄珠的太初玄冰棺椁核心,骤然停止了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