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成了亲,一年也与眼前人见不到几面。
“你讨厌我,我知晓。”对立一旁芝兰玉树的谢无妄大病初愈,今日身着一身月白羽裘,因为寒气,唇色泛白,可那双眼睛却极为深沉,和馀周身上的气定神闲不同,他眉间泛着燥意,至于这燥意为何似乎并不难猜。
“我是讨厌你。”馀舟扯唇,冷冷道,“堂堂赘婿,有哪里配得上玉月。”
这话着实难听,可落在谢无妄耳畔只如家常便饭一般,轻松化解,“我从没否认过这一点,馀公子想如何说都无所谓。”
两人之间极为不对付,谢无妄虽然气势矮了一节,但目光平和而又沉稳,“爱妻好皮囊,倘若馀公子有一副好皮囊,便也不会那麽吃味。”
“纵然生得好皮囊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草包。”馀舟说话倒是和那人有点像,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周玉淋真游手好闲地看着热闹。
然而下一秒,“说谁是草包呢!”
馀舟目光落在出现的女子身上,眉头一挑。
谢无妄也颇为意外这突然冒出来替自己出头的人。
周玉淋苦不堪言,她在一边看戏看得挺好的。
她想着两个人最好打起来,谁能想到,自己腿脚不听使唤的就冲了上来。这谢无妄铁推人设真是要命。
见身体的掌控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周玉淋打着圆场,小心翼翼地发言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大家都是一家人。”这话像是踩着馀舟哪里的痛处了,他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转身走人了,没再多争吵下去。
“你怎麽会在这里?”
谢无妄无奈笑笑,“我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周玉淋有些意外,什麽东西让小厮送不行,偏要谢无妄来跑一趟,不过,周玉淋很快便想到,许是柳夫人把谢无妄当小厮来使了,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不是什麽大事,母亲担心你缘灯会着凉让我送些衣物过来。”说着谢无妄吩咐身後的侍从将帽衣递给了周玉淋,“我一路问路过来的,她们说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他馀光扫过草丛里躲着的两个人,大大方方道歉道,“扰了你们的兴致,实在是抱歉。”
周玉淋接过帽衣没有着急穿上,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麽简单,待谢无妄走远,一旁的谷陵和馀桃儿才走了出来。
馀桃儿面上满是困惑,“那人难道不是陈暮摇吗?”
一模一样的面容,倘若不是神情和性格不同,馀桃儿差点要上前了。
谷陵也是一脸懵,这分明是他家小少爷的脸,可是何时那麽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了?
“他是谢无妄。”周玉淋言简意赅地和两位介绍了一下她所知道的故事。
馀桃儿听完後最震惊的莫过于,“你喜欢你姐夫啊!”
周玉淋瞥了眼她,反应过来的馀桃儿立马捂住嘴。
不然,刚才她不至于要冲上去了,方才看戏正好,周玉淋哭笑不得,自己怎麽就一定要为谢无妄出头了?
“看来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限制。”
馀桃儿端着下巴,一点一点拆解道,“你是谢无妄,我是爱哭,至于你……”馀桃儿胖胖的手指点了点谷陵,“你是啥?”
谷陵摇了摇扇子,一派古风小生做派,“小生不得插手任何事,只能作壁上观。”
“……”真想一拳给他捶地里去。
馀桃儿站累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光凭我们几个怎麽可能逃出千里江明图,这图我婆婆来了,也要被困个十几二十年的。”
“其实,我怀疑我们眼前的谢无妄可能不是真的谢无妄。”周玉淋大胆提自己的猜想,“谢无妄知道如何出去,可前提也得是我们找到真正的谢无妄。”
“千里江明图会一遍遍地重复着谢无妄的记忆,记忆是会有节点的,我们需要在节点来临之际,让谢无妄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谷陵很快反应道,“那岂不同时也意味着,谢无妄的魂魄要离开千里江明图?”他眉头紧蹙,“没有修复完的魂魄离开了千里江明图,只有一条路。”魂飞魄散,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周玉淋抿唇,她等不了那麽久,谢无妄魂魄不知多久才会修复完毕,百年太久了。
谷陵似乎也知道此刻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于是咽了口口水,讪讪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除了这条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毕竟谢无妄和江藏化是旧识。”
“有,找到千里江明图的阵心,打破它。”
周玉淋看向谷陵,“元婴级别的人才有机会可破。”
谷陵沉默了好一会儿,“让我再想想吧。”
馀桃儿缩成一团地坐在地上,她无所谓好路坏路,只要能出去的都是好路。此刻她也屏息敛声,等着两位的答案。
一阵寒风吹过,有点冷了,馀桃儿询问周玉淋可否将帽衣借给自己盖一下,传递间,一封信件从帽衣中掉了下来,馀桃儿脸色一变。
好半晌,才极为艰难地开口,“那个,别告诉我,你姐夫也喜欢你吧?”
“除非他疯了。”周玉淋冷着脸,毫不犹豫道。
金陵的风雪许久没有下得这般大了,馀舟看着枝头的红殷殷的梅花,思绪有些飘散,雪花落在他发丝,地上他来时的脚印逐渐模糊,不知何时,他走到了一个死路上。
身後有了来人,他回身,兴致盎然道,“玄灵宗大师兄总算愿意见我一面了呀。”
来人身侧佩剑,腰间挂着玄灵宗的令牌,一身银白色勾月衣衫快要与这茫茫大雪融在一起,风雪落在他肩上都多了些情意。他擡起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有些许疑惑,更多的却探究,“你怎麽会在这里?”
枝丫终于承载不住风雪,断入了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