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欲壑难填
金牌一出,就如定海神针,转瞬镇住殿内所有喧嚣。
加之身着甲胄的兵卒持枪而进,别说是区区仁义峰,就算是孔成玉此时想要杀遍儒宗,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见场上局势逆转,楚凤声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自家巫祝,魏危正与慕容星雨摊着一张图纸谈着什麽。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魏危的指尖在地图某处轻轻一点,大约是得了什麽便宜,慕容星雨挑眉笑起来,就是收拾自己也顾不得,卷起图纸作揖称谢,接着拍了拍陆临渊的肩膀,高高兴兴离开了这儿。
燕白星被这一天搞得晕头昏脑,他坐在楚凤声旁边,骂骂咧咧清理长刀血迹。
打斗的时间并不长,百越护卫虽然各有受伤,但并无大碍,儒宗的大夫进来给他们包扎伤口。
至于其馀逆党,皆被士卒摁住,反绑负手。
这些兵卒远非思齐峰主带来的侍从可比,手脚干练,一瞧就是军中铁血做派,丝毫不拖泥带水。
楚凤声瞧着这些身体强健的兵卒,眼中精光闪烁。
这些兵卒一瞧本职就是重骑,骑兵着重甲,分量已是不轻,为给军马减负,这些少年皆俊秀劲瘦,很是养眼。
她缓缓抚摸着鞭子,轻笑:“我倒是有些理解巫祝与义母了。”
燕白星闻言瞪大眼睛:“你不是有澹台月吗?他走的时候还和你一起喝了鹊脑酒。”
楚凤声敷衍地推了推他的额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百越颇有上古风气,巫术之法依旧流行。有一法门名为鹊脑相思,取雌雄鹊各一,燔之四通道,需丙寅日,与人共饮酒。
鹊脑令人相思,百越医毉至今还会做这种酒。传闻只要两人各自喝下一雄一雌,今生今世就再不得与他人欢好,否则双双七窍流血而亡。
从前魏危还没回来的日子里,燕白星研究了不少让人回心转意的巫术,但就算是他,也觉得此法匪夷所思。
“不是,凭什麽那个人和别人欢好,我也要跟着一块死?”
楚凤声拎起酒壶喝了一口梅子酒,笑吟吟开口:“燕白星,你没那麽痴心地喜欢过一个人,怎麽会理解呢?”
说着拱了拱一旁看书的澹台月,揶揄:“你怎麽看?”
彼时澹台月静静合上书,淡淡开口:“为一人愁肠寸断,寤寐思服,予生予死。这一字绝不是情,而是蠢。”
这话实在刻薄,四周不由一静。
楚凤声的笑声打破了平静,她晃晃还剩浅浅一层的酒壶,仰头全数喝下,叹息:“哎,这可真没意思了。”
楚凤声倒是没有失望。
她与澹台月能在无人知晓处两厢欢好,也在祈禳堂争得寸步不让。他们互相算计丶试探,在皮肉的温热中蛊惑,接吻,真心里混着假意,假意里又混着真心。
楚凤声曾经以为他们大约就这麽过去一生,然而澹台月这样一个冷情的人,却在自己将要离开时,执着地捧着两杯酒,静静地看着她。
鹊脑酒液清亮金黄,泛着琥珀般的光泽,楚凤声不由笑了一声:“损人不利己,你也会做这种蠢事?”
澹台月目光停留在她微微勾起的唇上:“永生永世不能和别人欢好是他人夸张,这一杯酒只够半年而已。”
楚凤声挑眉:“你不信我?”
澹台月顿了一下,酒液将倾未倾,如同他此刻悬在唇边的话。
“……我爱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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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齐峰主被兵卒摁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脸颊紧贴着青砖,明明是夏日,此时此刻却寒意刺骨。
那些兵卒都是孔成玉的亲信,手脚利落,落在他们手里,当真是求死的可能也没有。
思齐峰主双手被反剪在背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道白色的人影,眉眼间戾气横生。
孔成玉站在一旁,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些蠢猪到底也是中原人。即使她身为尚书左丞,还是不得不放下姿态,与魏危道歉。
她垂目:“这些侍卫是暗中从扬州调派来的,与许知天一样,背後都有日月山庄的影子,但我未曾料到他这麽胆大,真的敢在儒宗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