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唔…!“
几声短促的闷哼和挣扎声响起,随即戛然而止,那些死士如同被瞬间抽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被绳索拖向涧壁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若非地上残留的挣扎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
何廷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骇然擡头,望向绳索射来的方向。
只见花千岁不知何时已经带着数十名黑甲影卫出现在了涧口。
他们并未参与下方的厮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城墙,将涧口堵得严严实实。
花千岁本人站在最前方,依旧是那副散漫勾人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慵懒的笑意,但那双桃花眼此刻却冰冷锐利,如同鹰隼般锁定了涧底的何廷雨。
他轻轻拍了拍手,掸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涧底的死寂:“何将军辛苦了,打扫战场这种事,交给下面人就好。”
他目光扫过那些被影卫拖走的死士方向,意有所指,“有些‘垃圾’,还是清理干净的好,免得…碍眼。”
何廷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浮生阁?!他们什麽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知道了什麽?!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精心布置的一切,为了自保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花千岁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他们要抓活口!他要把人证带走!
不行!绝对不行!那些死士一旦开口,就全完了!
何廷雨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攥紧长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被乔烟辰等人护在中央的年逍遗体旁,只见封翊正站在那里,那个她原本计划要除掉的“障碍”,坚毅地站在那里。
几乎是同时,封翊也看到了何廷雨那充满杀意和绝望的眼神扫向自己,老将军征战一生,何等敏锐?结合花千岁的出现和那些被拖走的死士,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一步踏前,声音如同洪钟炸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
“何廷雨!!”封翊的怒吼在峡谷中回荡,“你还想干什麽?!难道连老夫你也想杀不成?!看看这满地袍泽的尸骨!看看年帅!你扪心自问!对得起谁?!放下兵器!现在回头,尚有一线生机!何必自绝于天地!!”
乔烟辰也立刻上前一步,护在封翊身侧,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如狼,死死盯着何廷雨,沉声道:“何将军!何家的不易衆人都明白!悬崖勒马!莫要逼我等动手!”
花千岁依旧站在涧口,脸上那点慵懒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他微微擡手,身後的影卫无声地散开,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缓缓向涧底压来。
他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何廷雨窒息。
何廷雨的目光缓缓扫过衆人的脸,眼中尽是愿赌服输和看淡後的视死如归,此刻,前有花千岁的影卫封堵,後有封翊丶乔烟辰和衆多将士虎视眈眈。
她孤零零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封翊的怒斥如同重锤砸在她心上,花千岁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更让她万念俱灰。
然而万念俱灰带来的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拼命抓住最後这开口的机会,问天讨伐。
“回头。。。?”何廷雨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丶神经质的低笑,笑声充满了绝望和自嘲,“回哪儿去?我还有路可回吗?”
她的视线移到地上苏毗怒睁的双眼,又掠过那些库兰人的尸体,最後落在年逍遗体所在的方向。
她所做的一切,早已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她握紧长槊,手臂上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槊杆流淌。她看着缓缓逼近的影卫,看着封翊那张她痛恨的脸,看着乔烟辰戒备的眼神,看着花千岁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目光…
一股极致的丶玉石俱焚的疯狂,混合着无边无际的绝望,猛地冲垮了她最後一丝理智。
“啊——!!”何廷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她猛地将长槊狠狠掼在地上,同时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抹去。
动作决绝而惨烈,她宁愿自刎当场,也绝不要活着落到花千岁手里,受那无穷无尽的审问和屈辱。
“住手!”
“拦住她!”
封翊和乔烟辰同时惊呼。
花千岁眼神一厉,手指微动,一枚细小的银针无声无息地自袖中滑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道更快丶更精准的寒光後发先至。
一柄飞掷而来的短匕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击打在何廷雨抹向自己脖子的剑刃上。
巨大的力量让何廷雨手腕剧痛,剑锋瞬间偏离,冰冷的剑刃只在她颈侧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却未能致命。
何廷雨被这巨大的撞击力带得踉跄一步,惊愕地擡头望去。
只见花千岁身边,一名身材高挑的黑甲影卫缓缓收回投掷的动作,兜帽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如同深潭。
花千岁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霜般落下,宣告了何廷雨最後的结局:
“何将军这条命还不到时候呢,”他轻声冷笑,“带走。”声音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