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放手!”
悯希嘴里一直在说这两个字。
斐西诺恍若未闻。
警署的顶光灯映在他的眼中,模糊了些许猩红,他的眉眼相当温善地弯着,宛如最慈悲的帝王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现在还不行。”
“警署的数据库里有救世主的生物数据,既然你说你自己不是,那干嘛要害怕呢,只要验明你和数据库里的生物比对对不上,你就能走了。”
悯希轻轻啮咬住唇,掩住眸中的焦虑,竭力平和问:“我当然不害怕,只是,那么多整容的,为什么只验我一个人?”
斐西诺似替他打抱不平似的:“这一点,你大概要埋怨你的整容医生,他高超的手艺,实在将你的五官复刻得太像了。不知道莎里斯蒂帝国有这样一条法律吗?”
“和救世主模样相似度近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犯亵渎罪,会被砍头,再在嘴里灌满水泥,丢进冰原湖里向救世主赎罪。”
悯希双眸睁大:“……真的?这在民法典里,是第几条?”
斐西诺道:“我刚加的。”
悯希只觉得太阳穴被利器重重一敲,气得头晕目眩,他脱口而出一个你字,又硬生生吞回去,火冒三丈地改成:“陛下……未免也太过分了!一条律法的产生,竟然这么儿戏?”
他借由怒火,抬起手掌,柔软的掌心内侧,艰难地往斐西诺的脸上挥去——
但由于斐西诺的挟制,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他的手心在斐西诺的下颌轻轻推了一下。
悯希用尽浑身解数都没办法让自己站起来,他气得头疼,只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既然无法打破现状,只能见机行事了。
刚才他偷听到了那些警署的办事人员的对话,署里的生物仪器貌似出现了事故,即使加班加点,比对结果也要明天才能出。
那么,他只要想办法在今晚逃走,结局也不算太糟,只要逃走,那时他的比对结果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想到这,悯希硬生生让唇角挤出了一点弧度,瞬时改变口风道:“不过仔细想想,您也是为救世主不容侵犯的颜面着想,我会好好配合的……但陛下,您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
“我是一介平民,陛下高贵之身,看守人这种事情,实在犯不着让陛下亲自动手。”
斐西诺将偏过去的脸慢慢转回来,又抬手,按压上悯希的手背:“没关系,我不在意。”
悯希一下就把他的手掀开了,还装作是自己要撩开掉到眼睛里的头发才抬起的手。
当斐西诺看过来,他又垂下脸颊。
微微地在斐西诺的臂弯里扭动着身体,脸色潮红,隐忍地怒道:“可我在意!您……您硌得我很不舒服。我想,您现在最重大的事,是去厕所疏解一下!”
斐西诺笑容稍稍一停。
某些时候,悯希的确很看人下菜碟。
如果是幼时的斐西诺,他或许在这种姿势下也不会多想,只会当斐西诺嘴馋,又傲娇,不肯让人发现自己偷吃零食,所以悄悄在兜里藏了根转基因红薯。
可他现在面对不是十几岁的斐西诺,而是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的男人。货真价实的,没有水分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直,抵在缝里。让他崩溃难言,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叫斐西诺走开。
但就在刚刚,好似在挣扎中,有一些被撑进去了。
这一下,让悯希要崩不崩的心,彻底溃散,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心情的骤降,压抑住音量再次提醒道:“陛下,厕所在右边!您的身体是莎里斯蒂的核心,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听说憋久了,会得病的。”
有很长时间,斐西诺脸上表情都没有变。
仍是笑意盈盈的。
但他那副神情,曾在第一次向全体贵族施压的时候出现过,也是让一众资深望重的老狐狸,对他改观,对他敬服的关键节点。
斐西诺,早已不是十几岁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稚嫩少年,他是无论高兴、焦灼、嫉妒不甘,亦或是怒极……都会把笑挂在脸上的帝王。
悯希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和刚才没变,还是友善的,像好奇般随口一问:“你听谁说的,你有经验?”
斐西诺也学他放低音量,轻轻说话,但又好似怕他听不到,将上半身略微往前俯了俯,凑在他的耳垂边上。
又撑进去一点,扩成拇指大小。
悯希尾音发颤:“科普书!陛下,能去了吗?!”
斐西诺稍阴的眼眸,如雨雾散去,重新变明起来,他低头状似惊讶道:“啊,如果不是你说,我都没发现,抱歉,无意冲突了你,我这就去解决一下。”
说着,斐西诺将手中蜷成一团颤颤巍巍的悯希松开,轻轻松松把他放到一边的座椅上,然后起身,朝悯希刚才用力指的地方走去。
就像他口中说的,真的没发现,要急于去解决窘迫一样,他走路的速度有些快。
但走动的姿势和步幅,却是依旧遵守着皇室礼节,让人挑不出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
见他身影走进厕所了,悯希一下瘫到座椅上,像恐高的人刚从万米高空跳下来似的,双腿还在轻轻抖动。
……
斐西诺大步走进盥洗室。
每走近一步,他的脸色都深沉一分,好似在与某一种深重的、让人无法承担的情绪对抗,再晚走一步,就要被吞没了。
斐西诺闭上双眼,用力蹙紧眉心,仍然没能阻止住越来越颤抖的手掌。
他猛一下撑住盥洗台的边沿,当他抬头,望向镜子里自己通红的双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