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课他们之前从没坐一起过,平时一个靠窗一个靠门,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不过是因为晚来一步,这才坐在一起。结果一屁股坐下,就要被艺术支配?
宁稚然可不想这么听话。凭什么一句你先画我,他就得拿起笔伺候?
于是宁稚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你先画我吧,我没太听懂老师意思,我先看看你们都怎么画的。”
宫淮盯了他一眼。
宁稚然莫名有点怂。
这宫狗今天怎么回事,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好诡异。
总有种做错了什么……被抓包的感觉。
宫淮低头,翻开sketchbook,把铅笔拈在指尖转了一圈,语气随意:
“也行。那我先画你。”
很快,整个教室,都响起了铅笔的沙沙声。
宁稚然皱了一下鼻子,明显不情不愿。他把脸侧过去,演都不想演,假装认真盯着其他同学的后脑勺,死活不肯看宫淮。
可宫淮那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了。就像两道无形的、带着实质热度的探照灯,精准地打在他脸的每一寸。
宁稚然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轨迹。
从他的下颌线,缓慢地、一寸寸地向上爬升,掠过耳廓,最终,牢牢锁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
好恶心。
宁稚然后颈的汗毛,不受控制地悄悄竖了起来,他喉咙发干,忍不住用力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这咳嗽声,显得格外突兀。
“别动。”宫淮的声音立刻响起,“头转回来一点。”
宁稚然腹诽,你个学经济的,在这装什么达芬奇。
他梗着脖子,刻意强调“同学”二字:“同学,这就是个混学分的水课,你画这么认真做什么,差不多就行,随便画画得了。”
宫淮握着笔的手一点没停:“我做事不喜欢差不多,更不喜欢随便。”
宁稚然又一次被装到。
在这堪比上刑的煎熬中,宫淮终于放下了笔。当教授宣布时间到,让大家互换角色时,宁稚然感觉像听到了天籁之音,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轮到宁稚然画宫淮了。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终于轮到老子了”的报复性心态,一把抓过自己的素描本和铅笔。
可让宁稚然意外的是,宫淮并没有像他刚才那样,别扭地侧过头,把视线钉在墙上或者别处。
宫淮的眼睛,自始至终,就那么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落在宁稚然脸上,很是嚣张,无所畏惧。
宁稚然没法躲开视线,也不能低头。
只能抬着眼,迎着宫淮的视线,画他。
这还是宁稚然从大一认识宫淮到现在,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观察他。
在宁稚然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由很多不公平堆砌起来的。
而其中最大的不公平,就是宫淮。
这宫狗除了家里有钱,长得也还行。一张随手拍的自拍,都能在ins上火起来。
宁稚然还记得,那是一张顺着下颚仰拍的自拍。
内双长眼,直鼻薄唇。自拍里宫淮似乎是喝了些酒,眼神有点迷离,却还是微醺地望着镜头中心。照片底部,刚好露出成年男子独有的清晰喉结,和未扣的衣领。
那自拍从ins一路火回国内,宁稚然至今还记得,那段时间,连初中同学群里,都有人用那自拍当头像。
有钱就算了,长得比他还成熟,喉结也比他的更明显。
好不公平。
他也想长得再有男子气些。这样才像是个真正的纯爷们儿。
宁稚然越想越烦,越烦越不服。虽然眼睛不能离开,但他手上没停。笔落得毫不客气,下笔全凭心情,索性对着宫淮的脸一顿乱描,线条勾着勾着,心情竟然逐渐愉快了起来。
就这画,画完肯定巨丑。等下让狗大少爷看到,气不死他。
宫淮看着宁稚然从一开始板着脸,到后面嘴角憋笑,神情一变又一变,有些好奇宁稚然在想些什么。
这课原本无聊得要死,现在看来,倒也不是毫无乐趣。
老师拍拍手,说:“okay,time’sup!画纸交上来,我们互相看一眼。”
宁稚然一听,动作比谁都快,把自己的画本啪一下拍桌上,眼神里还带着点想看宫淮丢脸的期待。
结果下一秒,当宁稚然看到宫淮画的自己时,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