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稍稍偏头,打量着眼前的氪星人。
很明显。他得说。氪星人浑身洋溢着某种矜持的……兴奋?激动?俨然一只嗅到玩伴的大狗。哪怕表面掩饰得再好,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也早把它出卖了个彻底。
有点怪。仿佛他写对了答案,却不知问题在哪。不过,他都住在这了,来日方长。
他迎上那双亮晶晶的蓝眼,平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
“马上、马上!”
克拉克几乎原地蹦起。
他倒没突破墙壁奔出去,而是在几丝微不可察的滞空后,脱掉围裙,冲进卧室。
门随那道背影掩上,非常自然,不带惊恐,不像是要趁机把什么关在外面。林登听到衣料的摩擦声与翻找物品时的碰撞声。继而,肯特记者重新出现,领口多了根深色领带、身上多了件朴实外套。
还有纸、笔、录音笔与笔记本电脑。这家伙飞快卸货,又弯了弯明蓝的双眼:
“你想喝点什么吗?”
“茶。不要糖。”林登应着,神情微妙地扫过记者先生的胸口。
格纹配条纹。
正式搬来时,这家伙穿的是印着地名“斯莫维尔”的大红帽衫配大红平角裤;入侵过去时,这家伙穿的是条番茄红的泳裤。他还以为是某种通过高饱和色系隐藏自身的高级生存策略……现在看来,就是单纯的品味很坏。
“这是你采访前的仪式感?”林登问。
氪星人做出一个微微惊恐的表情。
“不,主要是,我今天还没去工位报道。”他解释,“等我们结束,我就得去大战截稿日了……对了,如果两个小时后我没回来,你能帮我把面包放进烤箱么?”
“可以。不过你还没说,你要怎样的故事。”
记者殷勤地推过茶杯:“所有你愿意说的。如果非要选,不那么直接追踪到你的?”
“我当成我随意的意思。”林登微笑,从怀里摸出一只黑壳手机,唤醒屏幕。
这就是干涉历史的有趣之处。
当你当真踏踏实实地在过去工作了,那么由此获得的报酬、取得的成就、累积的记录与人际关系,也当真会忠实地传递到现在——
比如这只手机。
从他自己的角度,去往哥谭之前,它并不存在。
但在这个世界的历史记录中,他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雨天,从某个黑市改装商那里,用黄金买下了它。
而作为一个到处游荡、技艺精湛的顶级外科医生,哪怕收费真的很贵,也真的很低调,通讯录和日程,依然能排得相当满。
林登划过屏幕,略过几条无关的预约和信息,翻出一条转账信息,反过手机。
“石心集团董事长帕尔默。他付出额外的费用插队,要做一台肝移植手术。月干氵原他自行提供,我只需要带着我的技术到场。”
林登似笑非笑地看向克拉克:“在听到这些之后,你能联想到什么?”
氪星人沉下脸:“器官贩卖。”
“而帕尔默爽约了。”林登语气平淡,“定金不退,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没有太在意。但三天后,我接到新的一单。”
“委托者阿曼达·沃勒,对象是四名感染者,来自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一架柏林起飞的波音777。”
克拉克不由自主地坐直。
他记得那架客机。
那趟航班的乘客加机组人员共有二百一十人,他当时在处理一列装载危险品的脱轨火车,在封冻那些污染品的间隙,他听到了那些穿透云层的尖叫、祈祷与哭喊。
然后,他在联盟频道里,听到了哈尔的声音。
是他的朋友,绿灯侠哈尔·乔丹,回应了那片求救。
“我更喜欢开刀,不大想碰传染病,但沃勒加了钱。”林登在说,“而且,疾控中心的人告诉我,感染者身上,并不是媒体报道的什么未知病毒,而是一种寄生虫——值得单独命名的那种。”
“我到的时候,情况比预期复杂:那些虫子效率惊人,几乎都已经侵入患者的臂丛神经——就是负责支配上肢和肩背的神经束。最倒霉的那个,我从他的颈部皮下,发现了一条活跃的丝状成虫,正沿着组织上行。”
“最终目的地很明确:大脑。”
“所以,我判断,感染已进入终末期,寄生虫和宿主已形成一种近似共生的关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接管了宿主的生命维持功能。因此,我制定了一个麻醉虫子-建立循环-逐一摘除-修复病患的方案。具体技术细节你可以等我的论文,不过我猜,这不是你关心的。”
“我们直接说有趣的部分。”
“手术完成当天,阿曼达·沃勒警告我,有些事不能乱写。”
“第二天,那位本该找我做肝移植手术的帕尔默,给了我相似的警告。”
“而直到今天,整个新闻界都对此事不闻不问。仅有的几篇报道,说的是‘未知传染病’。”
是的,很有趣。克拉克想。
行动力惊人的线虫状寄生虫。专为当局干脏活的沃勒。石心集团的警告。
以及哈尔。
哈尔没有对正义联盟报告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