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丝毫不在意她这以下犯上的举动,这才是平等的朋友才应有的待遇,而不是将他当成天子。
他顺势整个人都倒在她怀里,高大的身影突然袭来,繁华注意力都在接住他,因此错过了谢执唇边那恶劣的笑。
“你尝过的。”
繁华一只手揽过他的肩,稳妥接住了谢执。
她看着那熟悉的糖纸,不确定问:“饴糖?”
“是。”谢执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浑身都使不上劲了。
繁华察觉到怀里越来越重的躯体,干脆与他一块坐在地上:“你这是何病?”
“不是什麽好病。”谢执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子一点点合上。繁华凑近,听到他沉睡前最後一句话:“别害怕。”
他手中的饴糖纸掉落。
繁华的心在饴糖纸掉落那一瞬间,直接漏跳了一拍。她伸手去探谢执颈间的脉络,确认谢执只是睡去後,心跳方才恢复正常。
要是陛下死在她手里,她真的不知道以後会如何,况且她也舍不得他死。
她拾起地上的糖纸:“果然是加了迷药的饴糖。”
繁华低头去瞧着谢执,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均匀,他沉睡时没有平日里故意摆出来的威严。
在位十四年,归来依旧只是十八岁的少年郎。
外头多少人都在想让他死,觊觎着天下宝座。而此刻少年天子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中。只要她此刻动了歪心思,如今的陛下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陛下对替身都这麽放纵信任吗?”她囔囔自语道,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偏要说。因为只有这种时刻,她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不过无碍,我并不想要你的命。”繁华伸手摸上了谢执的脉,继续做着方才没有做完的事情。
越诊,她的眉头越紧。
谢执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麽大碍,只是有些气滞,淤堵于心。但他今日种种迹象表面,他一点都不似无病的样子。
“头疾定然是犯了。”繁华掀起谢执的眼皮查看他的情况。
“唇角渗血。”她的指尖顺着他的眉眼,一点点滑落至唇边。两指抿开谢执苍白的唇瓣,“唇内有咬痕,自个咬伤的。”
“陛下——”七喜公公上楼寻谢执,打断了繁华的思绪。
她回头看向急奔而来的七喜,用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过她後知後觉又觉得多此一举,谢执服用加了迷药的饴糖,必然是要睡到明早。
“陛下他……”七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繁华接上话:“病发了。”
七喜看着安安静静的谢执,吓得腿直哆嗦。
“公公莫怕,陛下无事,只是吃了点迷药昏睡过去了。”繁华调整谢执的睡姿,让他头靠着她的肩膀舒服些:“外头风雨交加的,陛下也不易移位。不若公公去寻些干净的被褥,今夜就要委屈殿下在此过夜了。”
七喜晓得,陛下如今这个样子,若等雨停了回去养心殿,即使下令封锁消息,这一路上总会有人走漏风声的。陛下的弱点,且容他人知晓。因此过往他们对外一律声称,陛下有头疾。
倒不如直接就将消息封锁在藏书阁。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本宫同陛下在藏书阁温书一夜。”繁华神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脸上丝毫没有一丝羞涩。
七喜擡眼瞧着眼前的华嫔正微微低头,左手绕後揽着陛下的肩膀,右手搭在陛下的左手上,似乎还在替陛下搭着脉。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华嫔娘娘,是祝太医的嫡女,略懂医术。
“可有问题?”七喜还是不放心,担忧陛下出事。
“学艺不精,诊不出有什麽问题。”繁华依旧低着头,切脉的手从谢执的手腕处放开,与谢执的掌心相贴,试图将谢执的手紧紧包裹住。
繁华拢紧了谢执的身子:“陛下有些冷了。”
掌心都是冰的,没有温度。
“奴才这就去寻。”七喜连忙退了出去,去寻干净的被褥了。
七喜走後,藏书阁里又只剩他们二人了,以及这沉默不会说话的万千书海。
繁华握着擡起谢执的手,“陛下——”
她唤着他,轻轻朝他掌心里呵着暖气:
“你到底为什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