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的风带着凛冬的湿气,吹过那片死寂的石栏。
崭新的“声音接力角”设备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像一座孤零零的纪念碑,纪念着一场尚未开始就已宣告失败的公共艺术实验。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不远处焦灼地踱步,窃窃私语,目光一次次投向那围成一圈、却无一人上前的市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这本该是城市脉搏最鲜活的展示窗口,此刻却成了一面照出集体沉默的镜子。
林晚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神色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流露出丝毫的焦躁,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每一个围观者的表情——好奇、犹豫、胆怯,以及一丝不易察arikat的戒备。
她很清楚,问题不在设备,不在流程,而在于那份被精心打印出来的“操作指南”。
那些条条框框,那些关于“如何有效表达”的建议,像一道无形的门槛,将最真实、最质朴的声音挡在了外面。
它在无声地宣告:你的声音需要经过整理,你的情绪需要符合规范。
她没有安排任何引导员上前示范,那只会加剧表演感。
她转身对身边的助手低语几句,助手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向设备。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工作人员竟开始动手,将所有张贴的说明牌、引导语,一张不留地全部撤了下来。
现场的议论声更大了。
“怎么回事?要收摊了?”
“刚开始就结束了?我就说没人会用。”
然而,他们预想的“收摊”并未生。
工作人员只是在那个孤零零的话筒支架旁,轻轻放上了一张比手掌略大的空白卡片,干净得仿佛一张未被书写的答卷。
做完这一切,林晚带着所有人悄然退到了更远的地方,将整个空间完全还给了市民和江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半小时后,那份尴尬的寂静几乎要凝固成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橙色环卫服的身影推着清洁车,嘎吱嘎吱地从旁边路过。
他停下来,大概是想歇口气,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张干净的卡片上。
在江边昏黄的灯光下,那片纯白显得格外醒目。
他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见不得这片“干净”上空无一物,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截短短的炭笔,俯身在卡片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今天扫得挺干净。”
写完,他直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面前那个造型奇特的话筒,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收工咯。”
这一声,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推车离开的瞬间,背后那块巨大的电子屏骤然亮起!
一行硕大的黑体字浮现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标题:《第一句不是说给谁听的》
音频波形:一条短促而有力的曲线。
人群中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那个环卫工人也愕然回头,看着屏幕上属于自己的那句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没想过要录音,更没想过要“表”什么。
那只是他一天工作结束时,对自己最真实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