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五,月色很亮,照在昙花的花苞上,一眼便能看出今晚哪几朵会开放。
萧临渊很稀奇,他还没有一次见过这麽多昙花开放呢。
雪团子走累了,停在一处花苞下,尾巴轻扫了几下,似是很喜欢这处。
一瞬间,宋子衿就明白了它的想法。
她蹲下身子,摸着它干涩的皮毛。
“你想永远留在这里,是麽?”
雪团子喵了声。
一人一猫对视着,宋子衿红了眼眶。
今日泠泠成亲她没哭,因为她知道,女儿永远都不会离她远去。
可雪团子,它就要走啦。
她还记得,捡到它的那日,是她第一次宿醉,看到困于陷阱的它,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她不怎麽喜欢猫的,捡回去之後多是福月和萧临渊在喂它,但是它从来没嫌弃过她的冷漠。
也许,它是上天派来安慰她的使者吧。
“谢谢你,雪团子。”
雪团子喵呜了声,似是害羞了,擎着尾巴跑远了。
宋子衿没去追,而是折了一根树枝,插在这棵昙花下。
“兴许你理解错了呢?”萧临渊蹲下来看着她。
“它已经二十三岁了,活不了太久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更遑论生离死别。
宋子衿靠在萧临渊的怀里,对着月亮默默垂泪。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人真的很渺小啊,凌之。”
“也许我们很渺小,但是我们的爱是伟大的。比如我推行法令改善民生,让大黎越来越好;你推广医术,让人人都不为看病发愁。子衿,人间值得。
雪团子完成了它的使命,所以才要回去。我们都有这样的一天,但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好的一切,不虚此行。”
他尽量不让她伤感。
岳母说过,人过分难过就会生病,所以他才想对归鸿动手,揍完了人撒撒气他就不会难过了。
年轻人,揍几下不妨事的。
宋子衿渐渐止住了眼泪。
是啊,她才四十一岁呢,身体康健,明明还能活好多年,为什麽要在中途开始悲伤难过呢?
“凌之,我们去各处看看吧!”
“什麽?”萧临渊有些懵,怎麽就扯到四处看看了?
“前半生我们都在为别人而活,剩下的这二三十年,我们为自己而活吧,如何?”
萧临渊懂了,笑着点点头,“都听娘子的。”
——
小公主完婚後一个月,萧临渊便带着宋子衿上路了。
这次没有带着福月春生,他们年纪也不小啦,儿子有了功名,该跟着儿子享福了。
也没有带小公主,她和驸马也有自己的人生,四处玩乐也好,为百姓做些实事也行,都随她去吧。
两人只带了四个侍卫,轻装简行。
天一亮,向着东面出发。
没有人知道太上皇和太後走了多少个地方,只知道他们每两三年会回来一趟,看望几个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
某日泊舟朔江,太後忽然指着水中倒影笑,“都说青山不老情难绝,可咱们鬓角都沾霜了。”
太上皇往她发髻簪了一朵新采的芍药,将人揽得更紧些。
“青山是不必老,它只要记得。每一道褶皱里,都住得下白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