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说,“中了情蛊的人只有在清醒的情况下彼此亲近,才勉强可以缓解那种剧烈的疼痛。”
“——不然的话就会活生生痛死。”
一边用温柔动听的语气耐心解释着,她一边把他那只系着红线的手腕压在墙上,另一只手以剑刃拨开他的衣袖,露出少年烙印着情蛊痕迹的腕骨。
她再将自己的手腕也贴近过去,和他掌心贴着掌心。
掌心相抵的那个刹那间,缠绕在他们手腕上的红线仿佛有了生命,朝着彼此蔓延过去,纠缠在一起。
“师兄,”她眨了眨眼睛,凝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呢喃自语般地说,“你说情蛊会被下在什么地方?”
“这里……”
她的另一只手沿着他的喉结往下滑,经过少年的锁骨和衣襟凌乱的胸口,极轻微地停顿一下,感觉到他的心跳。
“还是这里呢。”
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她以指尖在他的心口打了个圈。
“——挖出来的话,是不是就好了?”
她仰着脸,甜蜜又乖巧地笑起来,语气天真道:
“情蛊都是成对的。师兄,我把种在你体内的情蛊挖出来用,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情蛊发作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办法。”被抵在墙边的少年笑了一声。
他偏过头,望向她,微笑,“反过来我是不是也可以对师妹你做同样的事?”
青蘅倏地握紧剑的同时,洛子晚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进怀里。
她被用力地按着埋进少年的衣服里,感觉到那个瞬间完成的剑阵和涌动着的庞大灵力,他垂落的碎发擦过她的耳侧。
“三。”
他轻声在她耳边倒数。
“二。”
嗡嗡作响的灵力罩开始启动。
“一。”
最后一个数落下。
一个庞大的剑阵横扫而去。
月老娘娘像被一切为二,挂满红绸缎的木梁倾塌,飘落着金箔纸的屋顶破碎,四面八方的砖墙纷纷迸裂——万物都在席卷的剑气下分崩离析。
月老庙轰然崩塌。
-
滴答滴答的水声。
青蘅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她握着剑站在一团黑暗之中,脚下是一片狼藉,倒塌的屋梁碎成了木屑。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地落水,就像是天花板漏了雨。
洛子晚不在这里。
刚才那个铺展开来的剑阵破坏了月老庙的结构,整个藏在里面的巨大空间也因此发生扭曲。
张开的灵力罩保护了两人不受伤,但是就在月老庙崩塌的那个瞬间,他们被冲撞而来的鬼气分开了。
因为知道鬼新娘必定在什么地方暗中窥视着他们,刚才的争吵和打斗都是半真半假的。两个人实际的目的是在吸引鬼的注意力的那一刻,用剑阵破坏掉整座月老庙,暴露出隐藏在底下的更多东西。
“噗嗤”一响,一张火符从青蘅的袖子底下冒出来,窜起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首先刺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刺目的红。
那些连续不断从上方落下来的不是水,而是大颗大颗的血珠。那些血水溅在横梁上、木柱上、墙面上,再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在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骸的地面上淌成大片大片的血红色水洼。
活脱脱一个血淋淋的凶杀现场。
青蘅之所以没有被血水淋到,是因为洛子晚留下的那个灵力罩还残留着。一层淡淡的灵力笼罩在她的头顶上方,就像是有什么人为她撑开了一柄伞。
不过灵力罩因为主人不在这里已经快要消散。
青蘅抬起手,轻轻一戳。那点灵力很快化作一缕雾气散去,一抹极淡的光芒缠绕在她的指尖。
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直接丢掉,但她最后还是把这最后一点灵力收进了袖子底下。尽管讨厌那家伙,但是她没必要和这点灵力过不去。
也许之后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剑尖抬起,在半空之中划开一个弧形,展开一个灵力构成的结界,青蘅为自己重新搭了个灵力罩,而后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牵起嫁衣一角,浸着血的裙摆拖过倒塌的横梁和木柱。
她站在地势最高处,向四下环顾一圈。
和之前在月老庙看见的喜庆场景截然不同,这里呈现的是一幅极致骇人的、血腥恐怖的画面。
目之所及是大片的荒土,流星划破漆黑的夜幕。燃烧着的箭矢插在村舍和房屋上,到处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救声。
尸体几乎堆成了小山。焦黑的土地上流淌着蜿蜒成小溪的血水,被砍成半截的人干涸的嘴巴张着,倒在血泊之中,无神的双目凝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