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辰时,石景山保甲公所外
初春的残雪还沾在屋檐上,保甲公所的铜锣已经敲得震天响。周明远挑着货郎担混在围观人群里,看着伪保长用朱砂笔在墙上画圈——红圈里的名字,全是要被强征去制铁所的壮丁。“每户出一人,三日内报到,躲着的按通共论处!”伪保长的嗓子像破锣,身后的日军刺刀闪着寒光。
人群里突然响起骚动,一个老汉扑上去撕扯名单:“我儿子才十五!你们不能抓童工!”日军士兵一脚将他踹翻,枪托砸在背上出闷响。周明远攥紧了货郎担里的扳手,瞥见人群后排的祥子正悄悄比手势——白振东在茶馆后院等他。
刚拐进胡同,文三儿从墙根后钻出来,裤脚还沾着泥:“先生,我跟着保长的人看了,他们把抓来的人关在土地庙,门口架着机枪。”他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纸,上面是偷偷画的土地庙布局,“昨晚有个劳工想跑,被狼狗咬死了。”
年月o日,未时,顺和茶馆地窖
白振东掀开地窖盖板时,棉衣上还带着高炉的煤烟味。他将一张制铁所布防图铺在油灯下,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红点:“日军加了三道铁丝网,每个高炉区都有宪兵岗,劳工住的工棚全锁着,夜里还放狼狗巡逻。”图上圈出的“劳工营”三个字,被红笔打了个叉。
“抗日生产同盟现在有多少人?”周明远摩挲着怀表,表盖里贴着家人的照片。白振东往油灯里添了点油:“三百多弟兄,分布在炼焦、高炉、检修三个区。上次炸热风炉后,日军查得紧,我们只能用‘破坏三原则’慢慢熬——焦炭多报损耗,矿石专捡大块的上,让高炉出不了铁。”
这时祥子轻敲盖板,递进来个油纸包:“方景林送的消息,日军要搞‘生产加强旬’,逼着劳工每天干小时,还从东北调了宪兵队来监工。”油纸包里的字条末尾,画着个小小的枪形记号——这是请求外线武工队支援的暗号。
周明远突然拍案:“不能等了。内线用‘泡’字诀拖工期,外线组织逃跑,等日军乱了阵脚,就趁换班时抢武器!”他看向文三儿,“你去联络土地庙的劳工,就说‘王师傅让带窝头’,暗号对上后教他们藏矿石的法子。”
年月日,亥时,石景山制铁所劳工营
工棚的稻草堆里,文三儿正给劳工们分窝头。十五岁的小豆子攥着窝头直哭:“我娘还等着我回家种麦子。”旁边的老焊工赵师傅叹气:“去年修高炉烟囱,麻绳断了摔死七个弟兄,日军连块薄皮棺材都不给。”
文三儿摸出藏在窝头里的纸条,借着月光念:“监工在时慢干活,监工走了就歇着;上料专捡百斤以上的矿石,打乱顺序装炉。”他压低声音,“三天后月圆夜,外线的人会炸岗楼,到时候跟着穿蓝布衫的走。”
突然传来狼狗的吠声,文三儿赶紧钻进稻草堆。日军宪兵举着探照灯扫进来,枪托砸得工棚柱子“咚咚”响:“明天开始全员加班,完不成指标的饿三天!”黑暗中,赵师傅悄悄比了个手势——他们都记下了。
年月日,巳时,高炉操作间
周明远穿着借来的检修服,蹲在热风炉旁假装拧螺丝。白振东推着矿石车路过,趁监工转头的瞬间丢过个纸团:“日军现焦炭损耗标,要查账。还有,犬养平斋带特高课的人来了,在办公室查劳工名册。”
周明远心头一紧。昨夜武工队传来消息,原定炸岗楼的炸药被日军截获,暴动计划必须提前。他刚要起身,突然听见操作间外传来惨叫——小豆子被监工的皮鞭抽得满地滚,只因矿石没推到位。
“住手!”赵师傅突然扑上去,手里的大锤砸在铁架上“当”的一声。工人们纷纷放下工具,围了过来。监工慌忙掏枪,周明远趁机将扳手砸在他手腕上,枪“啪”地掉在地上。“按计划来!”白振东大喊着掀翻矿石车,煤块滚落一地。
年月日,午时,制铁所东门
警报声刺破长空时,周明远已经带着劳工们冲到了东门。赵师傅和几个焊工正用大锤砸铁丝网,文三儿举着捡来的铁棍,死死顶住涌上来的伪军。“快!从排水沟走!”祥子拉着小豆子钻进墙根的洞口,那是他提前挖好的逃生通道。
突然传来机枪扫射声,十几个日军从岗楼里冲出来。周明远刚要掏枪,远处突然响起爆炸声——是武工队炸了日军的弹药库!浓烟中,白振东大喊:“高炉区的弟兄放了火,快走!”
混乱中,文三儿看见犬养平斋拄着拐杖站在远处,正指挥宪兵包抄。他抓起地上的矿石砸过去,却被日军的子弹擦过胳膊。“别管我!带劳工走!”周明远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往反方向跑,吸引日军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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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月日,寅时,妙峰山密洞
油灯下,祥子正给文三儿包扎伤口。洞外传来脚步声,白振东带着赵师傅和十几个劳工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烟灰。“日军疯了,放火烧了工棚,还抓了没跑成的弟兄当人质。”赵师傅的手在抖,“但高炉被我们灌了凉水,至少一个月出不了铁。”
周明远摸着怀表,想起刚才方景林送来的消息:犬养平斋要在制铁所搞“亲善大会”,逼劳工复工。他突然笑了:“正好,我们给他演场戏。”他看向文三儿,“你带几个弟兄去城里买硫磺,赵师傅教大家做烟雾弹;白师傅,你联系武工队,月o号那天炸掉铁路专线。”
文三儿攥紧了没包扎好的胳膊,眼里闪着光:“先生,这次我来引开日军,你带弟兄们转移。”他摸出腰间的扳手,那是周明远第一次教他防身时给的。
年月o日,巳时,石景山制铁所广场
“亲善大会”的旗帜插在高炉旁,犬养平斋站在台上,身后绑着五个劳工。“三天内复工,否则每隔一小时杀一个。”他的拐杖指着台下的劳工,“谁愿带头干活,赏大洋五十。”
人群沉默着,突然有人喊:“我们要见王师傅!”喊声像潮水般涌起来。犬养平斋刚要下令开枪,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铁路专线被炸断了!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文三儿带着弟兄们扔出烟雾弹,黄烟瞬间弥漫开来。
“抓活的!”犬养平斋的吼声被枪声淹没。周明远趁机解开人质的绳子,白振东带着武工队从围墙外冲进来,机枪扫向日军岗楼。赵师傅领着劳工们往炼焦区跑,那里藏着提前准备的炸药。
混乱中,文三儿看见小豆子被日军抓住,他抄起铁棍冲过去,却被犬养平斋的拐杖绊倒。冰冷的军刀架在脖子上时,他突然听见熟悉的拨浪鼓声——周明远正举着货郎担里的炸药包,对着高炉方向大喊:“要炸一起炸!”
犬养平斋的脸色瞬间惨白。趁他分神,文三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捡起地上的枪打死了身边的日军。“快走!”周明远拉着他往西门跑,身后传来高炉爆炸的巨响,火光染红了初春的天空。
年月日,卯时,永定河畔
晨雾还没散,周明远看着陆续聚集的劳工们,心里涌起暖流。赵师傅正在教大家修农具,小豆子帮着祥子卸粮食,白振东则在清点从日军那里缴获的武器。“先生,方景林说日军封锁了城门,但百姓们偷偷给我们送了干粮。”文三儿跑过来,胳膊上的绷带渗着血,却笑得灿烂。
周明远打开怀表,阳光照在照片上。远处的制铁所还冒着黑烟,那是劳工们用勇气点燃的火焰。“告诉弟兄们,”他提高声音,“我们今天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给春天铺路!”
河风掠过,带来了远处的鸡鸣。文三儿望着北平城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枪——他知道,战斗还没结束,但他们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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