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下旬的晋西,秋霜已染黄了山塬的野草,侯马以北的战场上,硝烟终于淡成了天际的一抹灰雾。o军的士兵们正趁着日军后撤的间隙休整,战壕里的焦土被重新翻整夯实,临时搭建的包扎所外,医护兵正将染血的绷带分类焚烧,空气中除了残留的硝烟味,又添了几分草木灰的气息。林文澜踩着碎弹片走到阵地前沿,靴底碾过一截扭曲的日军坦克履带,目光扫过正在擦拭武器的士兵,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两名步兵正蹲在战壕边保养伽兰德步枪,木质枪托上的硝烟已经擦去,露出温润的木纹,但其中一人反复拉动枪机,神色透着焦躁。“军长,这枪再好,没子弹也是烧火棍。”见林文澜走近,士兵下意识地起身敬礼,手里的步枪枪口朝下斜指地面,“原来每人能领oo-o弹,现在搜遍全连,平均下来每人只剩不到o了。”
林文澜接过步枪掂了掂,冰冷的金属枪身还带着余温。这支部队作为重庆军委会直属的攻击军,换装全美式装备时曾是华北战场的焦点——伽兰德半自动步枪、汤姆逊a冲锋枪、a巴祖卡火箭筒、毫米山炮,每一件都标注着“a”的印记。可如今,这些象征着火力优势的钢枪,正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后勤处的清点报表还没送来?”林文澜转身问跟在身后的参谋。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勤处长张启元抱着厚厚的账本跑过来,军帽上沾着尘土,脸色比战场上的伤员还要苍白。“军长,清点完了,您还是回指挥所看吧,数据……不太好。”
指挥所里,煤油灯的光晕照亮了墙上的作战地图,张启元将账本摊在指挥桌上,手指在数字上颤抖:“步兵武器方面,全师原有伽兰德步枪oo支,战后完好oo支,但配套的o-o步枪弹仅余万,不足一个基数——按照编制,全师应备o万。”他顿了顿,又指向另一页,“汤姆逊冲锋枪原有oo支,损耗支,可acp手枪弹只剩万,这枪射快,上次侯马反击战,一个连半小时就打光了两箱弹,这点弹药撑不住一次猛攻。”
林文澜的目光落在“巴祖卡火箭筒”那一行,瞳孔骤然收缩。账本上清晰地写着:“火箭筒具,完好具,o毫米火箭弹剩余”。前文侯马之战时就已出现“巴祖卡快用完了”的急报,如今特战奇袭虽捣毁了日军补给站,却只缴获了火箭弹,杯水车薪。“炮兵呢?”他沉声追问。
“毫米山炮门,炮弹只剩,还不够一次齐射。毫米迫击炮还有门,但高爆弹仅余,烟雾弹更是打光了。”张启元从账本下抽出一张清单,“唯一的补充是特战团带回的日军弹药,但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跟我们的装备不通用,只能留着给民夫队当信号弹。”
林文斌刚检查完师的防线,一进门就看到满桌的账本,听闻数据后当场拍了桌子:“这怎么打?日军要是再攻过来,难道让弟兄们用枪托砸?上次跟阎锡山的军换防,他们还偷拿了我们两箱汤姆逊弹,现在倒好,补给直接给掐了!”
“去第二兵站总监部交涉的人回来了吗?”林文澜按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白。按照战时体制,第二战区的武器弹药补给全由阎锡山掌控的第二兵站总监部负责,即便o军是中央嫡系,也需通过这个渠道申领物资。
负责交涉的参谋李默推门而入,军装下摆还沾着泥点,神色沮丧:“军长,刘总监避而不见,只让副官传了话,说临汾防御吃紧,所有物资优先保障晋绥军暂编第一军。还说我们是美式装备,该向重庆直接申领,战区的配额没我们的份。”
“放屁!”林文斌怒不可遏,“重庆的补给船运到潼关,还不是要经阎锡山的地盘转运?他要是扣着不给,我们能飞过去拿?”这话戳中了要害——第二兵站总监部不仅掌管放,还控制着晋西的运输线,即便重庆来了补给,只要阎锡山一句话,就能以“道路被毁”“日军袭扰”为由无限期滞留。
林文澜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临汾的位置。他清楚阎锡山的心思:o军与八路军旅协同作战的事早已传到临汾,这位“山西王”向来将晋西视为私产,既忌惮中央军染指,更敌视与共产党合作的部队。之前调走军制造防线缺口,如今又卡住补给,无非是想逼他要么向阎锡山低头效忠,要么在日军下次进攻中拼光实力。
“张处长,再盘点一下可回收的弹壳,联系兵工厂看看能不能复装。”林文澜的声音透着疲惫,却依旧沉稳,“告诉各部队,非作战状态严禁试射,冲锋时步枪手要节省子弹,优先用冲锋枪压制,火箭弹必须由营长以上军官亲自审批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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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元面露难色:“军长,咱们的美式弹药弹壳是黄铜的,晋西的兵工厂只能复装中正式步枪的弹壳,根本不配套。而且阎锡山早就下令,西北实业公司的兵工厂只给晋绥军生产弹药,咱们连铜材都买不到。”他补充道,“上次吉县保卫战后,八路军旅还送了我们oo步枪弹,可他们用的是毫米毛瑟弹,跟咱们的对不上号。”
这时,通讯兵送来一封电报,是重庆军委会来的,大意是已核准o军的补给申请,令第二战区兵站总监部优先拨付。林文斌看完电报喜出望外:“这下阎锡山没话说了吧?我这就派人把电报送过去!”
“没用的。”林文澜摇了摇头,将电报放在桌上,“你忘了之前雷良如的事?阎锡山连假编制表的机密都敢捂着,一封电报根本约束不了他。第二兵站是他的钱袋子,物资都被他虚报冒领,要么中饱私囊,要么给了自己的嫡系,哪会真给我们。”他想起搜索到的情报,阎锡山曾通过兵站虚报兵员十万余人,将中央拨付的军饷物资尽数挪用,如今这套手段只会用得更熟练。
果然,傍晚时分,去送电报的参谋灰头土脸地回来,带来了刘总监的回函,上面只写着“临汾战事吃紧,物资暂缺,待请示阎司令长官后再议”。林文斌将回函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刁难!我们跟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他们倒在后面克扣补给,简直是汉奸行径!”
“现在不是火的时候。”林文澜走到门口,望着远处八路军旅的阵地,那里传来隐约的军号声,“陈赓旅长那边有没有消息?他们的补给情况怎么样?”
“刚收到联络参谋的消息,八路军的弹药也很紧张,旅平均每人只有o步枪弹,但陈旅长说可以帮我们联络晋南的地下交通线,看看能不能从沦陷区弄点弹药。”参谋回道。
林文澜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必了。地下交通线风险太大,而且运来的多是日军遗留的杂式弹药,跟我们的装备不匹配。传我命令,各部队加强阵地构筑,把日军丢弃的工事加固利用,同时加派侦察兵,密切监视晋南日军动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没有补给,我们也要守住晋西——钢枪可以断粮,但忠魂不能折腰。”
夜色渐深,指挥所的煤油灯还亮着。林文澜对着账本上的数字呆,每一个减少的弹药数字,都对应着阵地上士兵的生命。他拿起笔,在电报稿上写下给重庆军委会的汇报,详细列明弹药损耗和阎锡山的掣肘,却迟迟没有出去。他知道,在年的反共高潮背景下(据党史资料记载,此时国民党正处第二次反共高潮余波),重庆未必会为了一支远离中枢的部队,与手握重兵的阎锡山彻底撕破脸。
战壕里,一名士兵正用布擦拭汤姆逊冲锋枪的枪管,枪身上“usary”的铭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摸出仅剩的两个弹夹,小心翼翼地放进弹药袋,又摸了摸腰间的刺刀——那是从日军军官身上缴获的,如今倒成了可能要用到的武器。不远处,几名炮兵正给毫米山炮套上炮衣,炮膛里空荡荡的,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林文澜站在指挥所外,秋风吹动他的军装下摆。远处的山塬上,野火还在零星燃烧,照亮了天空的一角。他知道,日军的休整只是暂时的,下一次进攻随时可能到来,而他的部队,正握着没有弹药的美式钢枪,站在晋西的寒风里,被友军的暗箭抵住了后腰。补给的缺口如同张开的伤口,而阎锡山的掣肘,就是撒在伤口上的盐,让这支精锐的攻击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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