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妄没有说话,正用指腹轻轻擦拭那滴泪晕开的位置——正好是“立证神位”四个字。
难怪这些年他生活得还算安稳,难怪今夜誊连珏并未戳穿他的身份,原来是在等一个新的二十年麽?
他有些恍惚,忽地想起青奂城徐家那一座座碑,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上面刻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
师父曾同他说他出生那天,徐家遭马贼抢劫,遭遇了灭顶之灾,最後只活下了他一个刚诞生的婴儿,被路过的他带上浮玉山教导。
真相到底是哪一个呢?
邬妄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将古籍翻到末页——那里本该是封底,却分明还粘着半张被撕毁的残页。
借着月光,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
“然娲皇。。。。。。仙骨非独。。。。。。下卷。。。。。。”
“还有下卷!”甜杏猛地抓住邬妄的手腕,“师兄你看这里!”
“仙骨不止一根!说不定。。。。。。”
说不定师兄不用死。
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却也不言而喻。
沉默了一会儿,甜杏突然道,“我明日去偷下卷。”
“不行。”
邬妄说道:“你如今灵力不在,独自去藏书阁太过危险。不是说好只是假装去麽?”
“方才说的是方才的。”甜杏耍赖,“我现在不是这样说的。”
“除非师兄能让我跟着你去第二关,那我明晚就不去。”
邬妄气极反笑,刚才沉闷的情绪去了大半,“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他擡起手,指尖虚虚地点着她的脑门,“明日先试探宋玄珠,其他的。。。。。。”
话未说完,甜杏突然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邬妄慌忙接住,才发现她脸色惨白如纸——恨骨生的药效过了,连番情绪激荡让她彻底脱力。
“师兄。。。。。。”她拽住他衣襟,“如果仙骨真的不止一根。。。。。。”
邬妄沉默着将她抱到榻上,盖好被子。
月光下,少女眼角的泪痕亮得像道疤。他伸手想擦,最终却只是拂灭了灯。
“睡吧。”他说。
一夜梦多纷杂,甜杏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邬妄不在房中,她简单地洗漱完,走出院子,宋玄珠已经坐在院中等她了。
他的面前是一桌热气腾腾的早点——他好像总是有办法让这些吃食保持着最适合吃的温度。
“小溪姑娘……”
宋玄珠站起身,微笑着看她,“早啊。”
瞧见他,甜杏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早啊,玄珠。”
她走到石桌前坐下,“你也坐吧,玄珠。”
宋玄珠在她对面坐下,将一碗面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小溪姑娘快趁热吃吧。”
“我就不吃了。”甜杏笑了笑,“你吃吧。”
宋玄珠却没动,只是微微蹙起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溪姑娘,你怎麽了?可是昨夜的事不顺利?”
他目光水润,“昨夜我正睡下,却有人来搜查,玉照也不见了,正觉得奇怪呢。”
晨露从海棠花瓣上滚落,砸在石桌上碎成几瓣。
甜杏盯着那滩水渍,突然道:“昨夜藏书阁有埋伏。”
宋玄珠执筷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今日特意换了件月白广袖袍,此刻袖口正垂在面碗边,洇开一小片湿痕。
“怎麽会?”他有些着急,“小溪姑娘,那你有没有受伤?给我瞧瞧……”
“没有。”甜杏审视地看着他,语气轻松,“所以我们打算今夜再去藏书阁一趟,毕竟还没拿到东西嘛。”
“小溪姑娘……”宋玄珠揪住她一点袖角,“我知晓你做了决定的事便很难更改……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