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莎莎不高兴地抱起胳膊,看见他呆呆的模样,高冷没装多久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我表哥家,你也住这边吗?”
“嗯……”奚齐想起自己在公司的身份是李赫延的保镖,而这片社区的住宅都价格昂贵,一时之间慌了起来。
但是莎莎道:“我就知道,你成天迟到早退,一身名牌,肯定是老板的哪个关系户。”
奚齐松了口气。
莎莎给朱丽叶套上狗绳,牵着它出来,和奚齐一起并排,在夕阳下一边遛狗,一边聊起天。
朱丽叶在家被小狗们烦得不行,难得有机会出来玩,兴奋地东嗅西嗅嗅,见到高大威猛的奥赛罗,更是高兴地不得了,围着它嗅来嗅去。奥赛罗已经没了蛋蛋,整条狗都表现得兴趣缺缺,甚至还有些自卑,嗷呜嗷呜贴着奚齐的小腿不肯把屁股挪开。
奚齐看着就觉得难过,一对有情狗,怎么就被李赫延霸道地拆散了呢。
莎莎说自己结束实习之后就回学校写论文去了,现在准备找工作了,她身边的朋友们,不是已经签了工作,就是准备继续读研,她不想再继续读书,但是她本科专业的起薪都太低了,想要工作一段时间后,攒点钱,再去国外读一年硕士。
她说的这些烦心事,关于大学、论文、读研等等,对奚齐来说都太遥远,他没有见过,甚至听了之后都没法产生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是难得遇到一个朋友,他还是很高兴。
莎莎是一个典型的大城市女孩,中产家庭出身,从小到大优质私立学校,活泼好动落落大方,成绩优异,还是曼谷大学的毕业生,长得也挺漂亮。这样的姑娘,是奚齐以前不可能接触到的阶层,更遑论成为朋友。
他牵着奥赛罗,走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她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大学生的烦恼和学校里的八卦,间或回以一声“嗯”“哦”“是吗”,聊天便热烈地开展了下去。他开始有点儿羡慕莎莎,心想,姐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可能就是莎莎现在的模样,不会过得这么苦了,也不会自杀,或许在曼谷的哪家大公司当白领,周末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约会,没有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离开了棉瓦里,来到了心目中天堂,却发现曼谷是个折叠城市,不同阶级看到的城市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会绝望自杀吗?
有些人出生就拥有的生活,有些人却拼尽全力不得拥有。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漫长的雨季又将来临,奚齐想起了一年前这个时候,探猜还活着,他和巴颂也没有决裂,一切都正在向好的境遇发展。
他才十九岁,也会渴望同龄人的生活,想要和除了哥以外的人建立连接,和朋友一起聊天、玩闹、探索世界。
从那天起,不知怎么的,莎莎总是出现在表哥家帮忙照顾小狗,奚齐也总是恰好在傍晚散步到朱丽叶家的院子前,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成了好朋友。
李赫延对奚齐管得再严,人不在曼谷的时候总是鞭长莫及,更何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时间长了奚齐也琢磨出了一大堆瞒过他的办法。
莎莎从小在曼谷长大,身边一堆差不多年纪的朋友和同学,渐渐地,把奚齐带进了自己的圈子。他年纪是最小的,力气大会打泰拳,不怎么爱说话,人很聪明,不管什么游戏看上一遍就会玩了,还玩得很好。
关键长得特别好看,也不女气,像个大明星似的,沉默寡言又酷酷的,出门总引得许多人侧目,让女孩和男女孩们感觉很有面子。
被这么个小帅哥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哥地喊着,心都要双手奉上了。
李赫延在曼谷停留的时间很长,他在的时候,奚齐只有遛狗的时候可以偷偷溜出来,但是人一走,他就马上自由了。
7月就是守夏节了,但是在6月下旬,很多活动就开始预热,这个时候尚未到旅游旺季,游客不多,但是各地都很热闹,很适合当地人结伴出游。莎莎和朋友要去曼谷郊区新开的大型主题乐园玩,自然而然地喊上了奚齐。
奚齐算了算时间,李赫延已经走了五天了,按理说他通常离开一周才会回曼谷,要是七点前回家,也不耽误居伊放学回家,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没想到那天,李赫延提前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感觉奚齐怪怪的,具体怎么个怪法,唔……他说不上来,就是太乖了,乖得让人心惊肉跳。让呆家里看一天书就真的看一天书,让练小提琴就练小提琴,不上课的时候就趴沙发上看书,起居室里的宠物摄像头对着沙发上拱起的小包,能一整天不挪窝。
再也不顶嘴了,老变态好像没见他骂了,也没有吵吵闹闹着要出去玩。
问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干什么,他只会趴在自己胸口,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说:“哥,我在学中文。”
“怎么不出去玩?”
奚齐用手指沿着他腹部的肌肉画圈,闷闷地说:“小胖要考高中了,我在这边也没别的朋友,只能每天晚上出去溜奥赛罗。”
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总能精准戳中李赫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辗转反侧,就连梦里也是奚齐的样子,席卷而来的负罪感令他难受得胸口疼。
于是连每个月一周的短暂分别也受不了了,离开的时候只想快点回到曼谷,陪在他身边。
私人飞机在万米高空沿着自X市到大陆最南端的泰国航线平稳飞行着,李赫延处理完文件,目光落在云层下若隐若现的城市群上。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把奚齐带在身边。
以前从未觉得泰国籍有什么不方便的,养在曼谷,离开时还省了许多麻烦事。如今麻烦的是另一回事。
C国不是移民国家,对外籍人士限制颇多,三十天一续的短期签证琐碎又麻烦,长期签证手续繁多要求又苛刻,正常来说,奚齐哪个条件都不满足。不过对他而言,自然是有解决方案的,只是曲线操作也得绕一圈,想要短期内办下来,没那么容易。
不禁开始后悔没早点着手这件事,谁能料到泰国政府变卦得这么快,准备了大半年的BOI申请被驳回,老威拉旺突然中风住院,史蒂芬去看过一回,说是话都说不清,只会流口水。从中斡旋的中间人没了,股权收购推进不了,眼见前期的投入都要打水漂,大姐认为谈判无望,应该放弃沉没成本,提前撤资,但是他在这里已经耗费了一年的心力,力排众议想再延后一个月,继续推进谈判。
他该怎么和奚齐解释呢?
李赫延烦躁地把秘书整理好的资料全推到一边,下意识打开手机上的社媒软件。
六月下旬,泰网上已经有许多守夏节的预热活动刷屏,李赫延的目光被吸引住了,看着热热闹闹、泰国风情浓郁的盛大民俗活动,想象着和奚齐在一起享受的时光,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悦了起来。
他想,等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或许该休个长假,带他出去透透气,飞去世界各地玩一玩。
这头自由的小野兽,怕是被曼谷这栋别墅困得烦躁了。
一组照片忽然闯进了视线,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猛地顿住。
中间那张照片里,右边的男孩穿着一件浅色的T恤,似乎是刚玩过水,浑身都湿透了,刘海湿成一缕一缕粘在饱满的额头上,手里拿着一杆水枪,笑得肆意灿烂。
拍摄者似乎知道他长得帅,故意将镜头对准了他的脸,阳光洒下,好看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