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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年10月 笨拙的告白（第1页）

逸仙路梧桐树下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如同被施了魔法，烙印在江涛的掌心深处，日夜不息地散着灼热的气息。自那晚两人双手第一次真正紧握，并肩走过那条被无数目光见证过的“情人路”，江涛的世界仿佛被彻底颠覆了。

他走路像踩在云端，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信号系统课上那些抽象的傅里叶变换公式，竟也能看出几分浪漫的曲线；食堂里寡淡的粤式清汤，喝起来都带着丝丝甜意。赵大海看着他那副魂飞天外的样子，痛心疾地喊着“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耽于儿女情长”，却换来江涛一个“夏虫不可语冰”的傻笑。连最冷静的陈默，在深夜敲击键盘的间隙，瞥见江涛对着手掌呆（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温热）时，都忍不住摇头，低语了一句：“核心逻辑模块已被感性信号完全覆盖，系统进入不可逆热恋状态。”

那份隐秘而巨大的喜悦，让江涛渴望更多。他不再满足于bp机里简短的问候和图书馆短暂的“偶遇”。他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再次牵起那只温软的手。这种渴望如同藤蔓，在心底疯长，缠绕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然而，现实的壁垒却清晰地横亘着——林丽芳是研一学生，在外有兼职的工作，有繁忙的课业；而他只是个大一新生，除了上课，还要应付各种基础课作业和社团活动（虽然他大部分心思已经不在那上面了）。两人身份的差异、生活节奏的不同，让“想见就见”成为一种奢侈的妄念。

几次鼓起勇气出的“晚饭后有空吗？”、“想请师姐喝糖水？”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或者只收到一个带着歉意表情符号的“在赶报告”、“有小组讨论”。那份等待的焦灼和希望落空的失落，如同冰火两重天，反复煎熬着江涛年轻而炽热的心。他开始患得患失，逸仙路那个傍晚的美好回忆，在反复咀嚼中，竟也带上了些许酸涩的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默许的牵手，只是瞬间的心软吗？还是…她也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悸动？

周五晚上，宿舍里只有江涛一个人。赵大海和李伟去参加老乡会了，陈默去了计算机房通宵调试程序。安静的空间放大了他内心的烦躁和那份无处安放的思念。他坐在书桌前，摊开的《电磁场理论》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是广州初秋明朗的夜空，星光点点，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窗帘。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bp机，手指悬在按键上。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再编辑。最终，所有的犹豫和胆怯被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冲动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敲下了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送键：

【师姐，睡了吗？有点闷，在宿舍天台。能看到星星。】

送成功后，巨大的后悔和更巨大的期待瞬间攫住了他。他把滚烫的bp机丢在桌上，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出了宿舍，沿着狭窄的楼梯，一口气爬上了黑石屋宿舍楼的顶层天台。

天台上空旷而安静。夜风比楼下更强劲也更清凉，带着城市边缘珠江水的微腥气息，毫无阻碍地吹拂着他微汗的额和烫的脸颊。夜空深邃如墨，难得没有被城市的灯火完全吞噬，点点繁星清晰可见，如同碎钻撒在丝绒幕布上。远处，中大校园古朴的建筑轮廓在夜色中静静矗立，点点灯光如同散落的萤火。城市的喧嚣在这里被过滤掉大半，只剩下风声在耳边低语。

江涛双手撑在粗糙的水泥护栏上，大口呼吸着带着凉意的空气，试图冷却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他不敢看地上的bp机，只是仰望着头顶那片浩瀚的星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夜风吹得他单薄的t恤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底那份越来越沉重的失落感。

也许…她还是没看到？也许…她看到了，但觉得他太唐突？也许…她根本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无数个糟糕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汹涌地淹没上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沮丧地低下头时——

一阵熟悉的、轻微的震动声从裤袋里传来！嗡——嗡——

江涛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带着撕裂的度掏出bp机！

绿色的屏幕上，一行小小的、却足以点亮整个夜空的字映入眼帘：

【星星好吗？等我一会。：）】

后面，依旧跟着那个小小的、带着魔力的笑脸符号！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江涛！他紧紧攥着bp机，指节白，在原地转了两圈，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对着夜空无声地、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然后，他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立刻挺直了背脊，站在天台入口处最显眼的位置，目光灼灼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等待的时间依旧难熬，但这一次，每一秒都充满了甜蜜的煎熬。夜风吹拂着，带来远处隐约的虫鸣和树叶的摩挲声。

终于，楼梯口传来了轻柔而熟悉的脚步声。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天台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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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丽芳来了。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开衫和浅色长裤，长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丝被夜风吹拂着掠过脸颊。她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月光混合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勾勒着她柔和的面部轮廓，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

“抱歉，等很久了吗？”她走近，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歉意和不易察觉的微喘。她的目光落在江涛身上，看到他因为紧张和夜风而显得格外挺拔和年轻的身影，眼神微微闪动。

“没有！刚到！”江涛连忙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紧。他侧身让开一点位置，指了指护栏外：“师姐你看，今晚星星…还行！”

林丽芳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半臂的距离，也倚靠在粗糙的水泥护栏上，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晚风立刻卷起她的梢和开衫的衣角。

“嗯…是很清朗。”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放松和欣赏，“广州难得能看到这么多星星。还是学校里安静。”

她的侧脸在星月光辉下显得静谧而美好。江涛偷偷地看着她，闻着夜风送来的、那混合着她自身馨香的清新气息，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逸仙路那晚紧握的手心的触感，此刻无比清晰地复苏，让他心跳如鼓。他带来的两罐冰镇可乐，在夜风中凝着水珠，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罐身也无法冷却他掌心的汗意和灼热。

“给…师姐。”他把其中一罐递过去，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

“谢谢。”林丽芳接过，冰凉的温度让她指尖瑟缩了一下。她拉开拉环，小小的“嗤”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喝了一小口，冰凉微甜的气泡刺激着味蕾。

两人并肩站着，沉默地看着星空。夜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吹拂着彼此的衣衫和梢。沉默不再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张力。楼下校园里的喧嚣被隔绝，这里仿佛是悬浮于尘世之上的一方静谧天地。

“上次…逸仙路，”江涛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目光却固执地没有离开夜空，仿佛在对着星星说话，“我…我不是故意要占师姐便宜…我…”他笨拙地解释着，试图为那唐突的牵手找到合理的注脚。

“嗯？”林丽芳转过头看他，夜风吹起她的丝，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眼神在夜色中带着探究和一丝…了然的笑意，“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是怕我摔倒。”

她如此直接地点破，反而让江涛更加窘迫，脸腾地一下红了，幸好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他用力点点头：“对！就是…就是怕你摔倒！”

林丽芳看着他急于辩解、满脸通红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像碎玉落在瓷盘上，清脆悦耳，在风里飘散。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在江涛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风情。

“江涛，”她忽然叫了他的全名，声音放得更轻，更柔，目光也重新投向了远方深邃的夜空，仿佛在对着遥远的星河低语，“谢谢你。”

“啊？”江涛一愣，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感谢。

“谢谢你那晚在逸仙路…拉住了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也谢谢你…在北京路买的玉兰胸针…在暴雨里丢开伞…”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在感受夜风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