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营中的平静。
中军大帐之内再一次聚满了所有将领。只是这一次帐内的气氛已截然不同。将士们的脸上虽然有凝重,却再无之前的惶惑。他们手握着新式的兵刃,□□的战马装备了能让他们战力倍增的马镫。胜利的果实,他们已经亲口品尝过。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底气。
“主公!”陈宫第一个出列。他神情肃然,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自信的火焰。“曹操此来,正合我意!我军虽经整顿,然根基未稳,人心未定。久守必失,非取胜之道。我军之利,在于锋锐!在于主公天下无双的勇武,在于并州狼骑无可匹敌的冲击力!”
他转向众将,声音变得慷慨激昂:“曹军远来,阵线绵长,必然疲惫。我军当倾巢而出,以主公亲率陷阵、狼骑为中军,如钢刀破竹直插其心脏!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战定乾坤!此战若胜,则曹操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再无力染指兖州。我军方可真正据有此地,成就霸业!此招虽有行险,但天下霸业,岂有万全之路?!”
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他并非鲁莽,而是精准地指出了吕布军的优势和劣势所在,并提出了一个符合其军队特性的最优解。帐内,臧霸等冲锋陷阵的猛将早已热血沸腾,就连张辽眼中也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吕布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陈宫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了他的心坎上。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战争方式。
就在大帐内的气氛即将被推向高潮时。那个黑袍的年轻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帐内瞬间安静了。
“公台先生之策,甚好。”他开口了,第一句话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先是肯定了陈宫。
陈宫微微一愣。
季桓走到沙盘前,声音依旧平稳:“但我有一问。曹操为何要给我们一个‘甚好’的机会?”
他的语言还不算流利。但他提出的问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众人的狂热。
“曹操亦知,我军之利在于锋锐。”季桓缓缓说道,“他为何要以己之短,攻我之长?这不合常理。”
他从案几上取来几枚代表“军情”的木牌放在沙盘上。“斥候来报,曹军旌旗招展,尘土漫天,看似三万大军。但另一份情报却说,近日从陈留、东郡等地征调粮草的车队规模却比往常要小。敢问诸位,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几何?为何粮草不增反减?”
高顺的脸色第一个变了。他治军严谨,最重后勤。
季桓没有等他们回答。“我猜测,”他用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了一支虚构的、庞大的军队,“曹操摆在明面上的或许只是一个空壳。一个由老弱病残和少量精锐组成的陷阱。他真正的精锐主力此刻一定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手移向了濮阳的东南方向。那里是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军屯区。
“他真正的目标是这里。他要赌,赌主公的骄傲。赌我们会倾巢而出与他的‘主力’决战。然后,他就可以从容地毁掉我们的根基。”
帐内一片死寂。狂热的战意迅冷却下来。
陈宫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无法反驳。因为季桓提出的不再是玄妙的预言,而是基于情报和逻辑的分析。
“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张辽抱拳问道。他的称呼已经从“季桓”变成了“先生”。
“打。”季桓吐出一个字,再次出人意料。“但不是‘决战’,而是‘迎战’。”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猎人的冷静光芒。“主公可亲率一万大军,出城迎敌。但只做试探,不可恋战。若敌军势大,则从容退回。若敌军一触即溃,则证明确是诱饵。”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向了另一支代表骑兵的红色令旗,“张辽将军可率三千精锐狼骑,携带三日口粮,秘密出城,沿着沮水向南迂回。无论正面战场如何,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曹操藏起来的那支奇兵,然后像狼一样死死地咬住他!”
这是一个更为复杂、也更为周全的计划。它既满足了吕布军出战的荣誉感和士气需求,又做好了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它将主动权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吕布看着沙盘,又看了看季桓。他那颗渴望决战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现,季桓的计策虽然不如陈宫的那么“痛快”,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无论猎物如何挣扎都将被牢牢困住。
“好。”许久,吕布做出了最终的决断,“就依先生之言!”
夜很快就深了。
帅帐之内,只点着一盏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