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世界正在变好吗?
或许吧?中岛敦是这样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院长逐渐不再抓着他教训打骂,更加年长的孩子们也离开了孤儿院——这个情况下,让中岛敦好过了很多,浑浑噩噩的在这之中成为了无色的那一个。
成年了就离开吧,去找一个卖体力的活来养活自己……养不起也得养,毕竟社会对孤儿的关爱都不足够,谁又会去教育一个毫无能力的废人。
如果这个社会继续这样下去,大概会越来越好吧,只是中岛敦比较倒霉,恰恰错过变好的时候。
人生大概就会这样吧。
这两年的日子又好过了不少,院长甚至尝试着捡一捡在生存面前毫无意义的素质教育,比如前一段时间带着他们去了横滨的动物园,他还在那里见到了一只脱笼的白虎。
而就像他在混乱的世界中尚能喘息那样幸运,这一次他也幸运的没有被白虎察觉,慌慌忙忙的离开还没能劝走一无所知的路人,的确是很无用。
比起自己,那个打扮体面举止从容的人才更应该是活下来的,才是人生更有意义的。
——中岛敦是这样想着的。
但是最后他也没多说出几句劝阻,反而被那位绅士三言两语着安慰打,看着他走进了更深的浓雾。
那天之后,中岛敦似乎平庸无趣的人生开始剧变。
他的梦中时常出现一只白虎,在跪坐的榻榻米那段肃正的盯着他。
梦境除了涂抹出的榻榻米外再无他物,中岛敦不论如何奔跑,回头时,那白虎依旧静静地坐卧在那里,兽瞳的颜色是极其明亮的蓝色,在黑暗中像极了狙击枪点在人体上的瞄准点。
不仅如此,他开始频繁的在现实人生中幻视出那只白虎——不错,中岛敦毫无由来的确定着,不论是梦中的白虎,还是现实中的晃神,他所看见的猛兽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头,就是那日在动物园看见的那一只白虎。
横滨天气的越恶劣,他的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最严重的一次,在嘎吱作响的床畔,那只白虎就这样蹲坐在水泥地上看着他。
似乎带着腥气的呼吸热气就这样打在了中岛敦的脸上。
但这次中岛敦没有惊慌着跳起来,孤儿院的孩子不可能拥有独立的房间,与他拥挤着同住在这个屋子的还有好几个男孩,他要是惊叫着跳了起来,未来几天恐怕都会被反锁在门外。
而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这样的天气待在外面是比白虎更可怕的事情。
中岛敦粗重而压抑的呼吸着,冷汗从额角和后背沁出,紫金色的眼睛神经质的盯着白虎的位置,这么些天下来他至少能够判断出一件事,
那就是对他没有杀意。
一般情况下,不过多久白虎就会自己退去,而这次却不一样,在良久的沉默对视后,白虎转身往摇摇欲坠的门扉走了过去。
中岛敦本以为是这一次幻觉要结束了,却不曾想白虎又在门边蹲坐下,回头来看着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这是要我跟着它走?
中岛敦get到了这个荒谬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风雨交加的秋冬夜晚,这只不知来历的白虎要带自己走?
……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尽管一直在否定,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个选择有多么荒谬绝伦,中岛敦终究还是没能抵住心底的渴望与冲动,起身披上自己仅剩的厚重衣物,随着白虎踏出了孤儿院。
——然后他看见了海边的太宰治。
恍如命运的指引,中岛敦浑噩的头脑中有一线清明闪过,他又犹豫了很久,甚至没有现白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消失。
直到按捺不住,踏出那一步时似乎有什么命运的丝线咯嚓崩断,中岛敦说:“您好,先生。”
望见那双鸢色的眼睛,他出神的询问:“……您有见到一只白虎么。”
那是在一个即将破晓的清晨。
剧院中如今有三方人士——一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却另有作为的太宰、看穿世界虚伪却安之若素的两位越者,以及图谋一份清静的道路而来此会谈的费奥多尔。
若要论人数,费奥多尔毫无疑义的处于下风。
看着似乎是被当做底牌而被推出的中岛敦,费奥多尔先是面无表情,最后却轻缓的叹气:“的确,如果是这位的虎爪,的确可以撕破的胸膛。”
“……但我仍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他如此轻声细语。
太宰治在一席观众位的靠背处趴下,歪头看着他:“为什么?”
费奥多尔回答:“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太宰君如今嗯行为,不过是不信任我们的目的之后是否有更深的考量,毕竟主动权从来不在你们手里。”
“说的有道理呢。”
被人直白的揭穿想法太宰治也毫不动摇,他笑眯眯的说:“魔人君说的在理,我就是不信任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