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
原来他出去之后,见到一头野狼倒地不起,和边上篝火里炙烤着腊肉。野狼口吐白沫,嘴边还有半块肉,显然是有人在封好的腊肉里藏了毒。
“此处虎豹狼群众多,即使遵从习俗入土安葬,也难保全尸。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宋雁归包扎好伤口,咬断绳结,起身,挑起一根烧火棍,塞到阿飞手中——
“但这把火,得你来放。”
“跟我来。”宋雁归负手朝前带路,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停顿数息,转身跟上。
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荒原之中,很少有这样的大火,映彻着四合夜幕里无边的天,连野兽都避之唯恐不及。
阿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看着为跳跃的火舌遮掩又卷过的白衣,有冰凉的液体滑过嘴角,他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泛白,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却不肯出一丝哽咽之声。
有温暖的掌心落在肩上,他这才现自己的肩膀紧绷如弓弦。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她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家伙说出来的屁话。所谓眼泪,是只有流出来才可以冲刷掉悲伤和痛苦的好东西。能哭出来,是一件好事啊。”
呜咽的风自荒原呼啸而过,混杂着某种相似的声音——
是谁在风里落泪,又是谁被留在风里?
但不管怎么样,风收云会散,等到明天醒来,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第23章武技万般
天色青苍,铅云低垂,繁霜霏霏。
荒原上的十一月,太阳偶尔露出苍白的面孔,枯黄的草被吹得沙沙作响,几棵干枯的树木孤零零立着,树干上挂着几片残雪。河流已然结了厚厚一层冰。凝滞的严冬里,只有北风继续肆虐,肆意奔跑,如冬日幽灵。
几乎是一夜之间,荒原入冬。
“阿嚏!”
宋雁归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厚袄,浑像一只巨大的毛毛虫。她前几日高烧不退,兼之神智不清,倒把阿飞吓得够呛。
他虽不说,却是把宋雁归这番生病算在了自己头上。
“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宋雁归吸溜着鼻子道:“跟你刺伤我没什么关系,哼哼,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她欠欠地道。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强似的。”见她身体恢复了大半,阿飞撇嘴,低低呛声,只手里动作不停。
“我可听到了啊。”宋雁归高声,声音还带了丝病中的沙哑,她披着被子,捂着鼻子一脸兴味地看着他料理猎物,处理干净皮毛,架在火上炙烤,等熟了,散出阵阵香气,他在她眼神示意下,主动撕下一块肉递给她。
她张嘴“啊呜”一口吞下,再配着刚盛出锅来的一碗浓浓肉汤,眯眼吃得一脸享受。
用食物就可以轻易让宋雁归闭嘴。
阿飞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满足,毫无戒心的某人,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没心没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在心里骂我。”宋雁归拍了拍吃得溜圆的肚子,抬眸笑眯眯看向阿飞,懒洋洋的目光里隐含一丝锋芒:“怎么,觉得我没本事教你武功?”
阿飞抿唇不语,他娘的武功已算一流,至于眼前之人……他的目光落在某处。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腰侧——那把木刀。他记得她用这把刀击杀了围堵他的兽群,但,只是这样……远远不够。
娘亲病重,他心烦意乱。那几日,他于荒原与虎豹豺狼厮杀数回,负伤未愈,又遇鬣狗,这才险些阴沟里翻船。
“我没见过哪个江湖高手,用木刀。而且……我想学剑。”他说得磕磕绊绊,想着:罢了,怎么都该给宋雁归留几分颜面。
她闻言微默,紧接着嘿然一笑,解下腰间系着的木刀,一手平举至他眼前。另一手随意一挥,一阵微风拂动。
“你看到什么?”
“……木刀。”
他听到一声笑,有疾风过眼,他本能地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前人已立于数丈开外!
好快!
如果她刚才想杀他,此刻他已经殒命了。
“谁告诉你我只会用刀?”宋雁归轻笑,握刀,以持剑的手势:
刀尖划过空气,出清脆的破空声。这是一套剑法,空中留下一道道刀影,仿佛无数把利刃同时袭来,每一道刀光都带着如有实质的杀气,行云流水,势比雷霆,阿飞看得目不转睛——
变了!手握刀身下柄,刀身竖直,轻轻一抖,如蛟龙出海,直刺前方。刀影连成弧线,带着强劲的风声,要破凌霄不回。是枪!
斧、钺、锤、钩、枪、棍、刀、剑……他在她毫无停歇的招式之中,看到了十八般兵器变化,在她手中的分明是木刀,又不是木刀。
她的招式平平无奇,但每一招紧随其后的变化能令武学名家惊叹乃至拍案叫绝。分明是看不出任何师承的基础招式,可随机组合在一起却这么地怪异、毫无破绽可循。
就好像,她天生知道该怎么以最优的方式变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