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江湖从未听说何时出过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偏他却唯独与宋雁归相交莫逆。
也好在与宋雁归相交莫逆,这才叫石雁对其为人多了几分放心。
石雁心头的万般思量王怜花并不在乎,他并没直接理会他的试探,目光落在远处,只淡淡道:“我并不能改变她的决定,也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希望强加在她身上。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本就没打算长久做这个武当掌门。”
有些人毕生所求的求而不得,在另一些人眼里不过云烟而已。
宋雁归就是这样一个人。于人有难时急公好义,待到功成时事了拂衣。
当然她原话是这么说的:“为了坚持当这个掌门,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沾过荤腥了!三个月!”她颇为悲愤地仰天长啸,挠胸顿足、痛心疾。
更可恨的是王怜花,他偏偏就要选在她面前今天糯米鸡,明天糖醋鱼。
王怜花当然是故意的。他总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眯眼轻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石雁有句话其实说得没错,他私心的确不希望她继续当这个劳什子的掌门。
不能食荤腥尚在其次(虽然这是宋雁归的命门之一)。
武当掌门,终生不得嫁娶。
宋雁归,这个叫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偏死活不开窍的小混蛋。
她是他的私心。
是他原以为的失之交臂和可望不可即。
偏叫他又找到了她,那些汹涌翻滚的欲念一面被他极力克制,却也一面啃食着他的心,叫他滋生出愈来愈多的贪婪幽暗,他咀嚼着这酸涩的滋味,一面饮鸩止渴,一面放任自己愈陷愈深。
石雁看着眼前姿容翩翩的绯衣男子眼底几乎压抑不住的神情,似有所悟。
不过……还是得听听宋雁归怎么说。
石雁自回忆中抽离,他温和地看向宋雁归,微微颔:“不错,我的确应允过你一个条件。”
他顿了顿,不无感慨地挽留:“贫道希望你可以继续任这个武当掌门,雁归,以你的天资、心性还有年纪,你一定能比贫道做得更好。”
他这番话虽有私心,却也的确自肺腑。有些人天生就有叫人愿意追随的能力,宋雁归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她只是故作迟钝地笑着看他,没有接他的话茬。
这就是拒绝了。
石雁叹了口气,妥协道:“但如果你只是不愿意当这个掌门,自舍了掌门令辞去便是。那个条件,依然有效。”
君子亦不可欺之以方。宋雁归既然无意,那么她对武当的恩情,石雁愿意以另一个条件交换,而不是用掌门之位去做束缚她的枷锁。
“也好。”宋雁归这回接话接得极快,像是生怕石雁反悔,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那么,就从此取消非出家弟子不可任武当掌门的规矩吧。”
石雁闻言微怔,他看向对方言笑晏晏的模样,她目光坚定,并非玩笑。可……这与她又有何益?
“木道人那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她看着石雁,笑道。
石雁恍然,他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或许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而这也叫他真正对眼前之人肃然起敬。
当某种规矩成为束缚人□□望的枷锁,这规矩还有否存在的必要?木道人的确是武当门规的破坏者,可又何尝不是这规则的产物。
若一开始没有这条规矩,他也不至于偏执至无可挽回的地步,要彻底杜绝邪恶藏在光明里的最好办法,其实不是除去这个人,而是改变这种规则。
石雁长叹一口气,他更加觉得可惜了,为眼前人辞去武当掌门一事。
但事已至此,他也唯有点头应允:“好,我都答应你。”
宋雁归见对方神情严肃一脸敬重,心中纳闷,她纳闷时便忍不住挠头:这非出家弟子不得任武当掌门的规矩张三丰时便没有,他莫非不知……哦对,他的确不知。
她微咳,故作深沉地微微点头:
“那么,就只还剩下最后一件事,”她自腰间解下武当掌门令,屈指朝前一推:“物归原主。”
她笑:“幸不辱命。”
承武当的一段情,缘起缘落,便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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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趁着宋雁归辞去掌门之位的消息尚未传开,她和王怜花当日便一道下了山。行至山脚,恰逢冬日第一场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