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抬头看向苏梦枕的眼睛,闪着幽幽冷芒的一双眼睛,一双已经知晓一切真相的眼睛……他的嘴唇一翕一合,似乎说着些什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不止一个。当天没有听从狄飞惊的命令在宋雁归去六分半堂之前提前离开是他们犯的第一个错误,选择今天回楼中复命是第二个错误,以为宋雁归当日没见到他们现身因此认不出他们是第三个错误。
每一个错误都足够细微,每一个错误都足够致命。尤其他们是六分半堂的卧底,卧底不能犯一个错误,因为掉以轻心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大家都知道。”杨无邪就是这时候开口的,他幽幽道:“金风细雨楼绝不姑息养奸。”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杨无邪会说出这番话?
二人心神巨震,但反应却大相径庭——
“是卧底又如何!”只见花无错大喝一声,咬牙一拍而起,奋起欲做最后一搏!
他的动作很快,师无愧的刀更快。面对面的对决,花无错不是师无愧的对手,转瞬身分离。
余无语匍匐跪地,面上冷汗涔涔,他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是余无语自己的佩刀,此刻这把刀,被宋雁归握在手上。刚才他见花无错不敌,放弃了出招,随即被夺刀。
他此刻眼里噙满泪水,说自己有愧于公子,甘愿赴死,说完整个人就往刀上撞去。
“慢。”
这个字是苏梦枕说的,他说完,余无语脖子上虽留了条细细的血痕,却没有真的死,因为宋雁归提前隔开了刀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苏梦枕就在他身前一丈远处,淡淡道。
余无语本匍匐在地上,闻言身子震了一震,似是大为触动,他垂着头低低道:“我说,我之所以选择做叛徒,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自天而降一道凄艳的刀光,他无比熟悉的刀光。
红袖刀。
余无语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余,无语。
“哐当。”师无愧注意到他袖中滑落的一道青刃,泛着幽幽蓝光,那是他刚才准备用来偷袭的匕。
两个苏梦枕。
师无愧当然知道此刻站在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苏梦枕。
可刚刚究竟生了什么,他看向不远处同样一身绯衣的“苏梦枕”,此人分明不是公子,可刚才花无错和余无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连眼前人不是公子也认不出。
“苏梦枕”冲着某人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那绝不是苏梦枕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他摘下面具,微微蹙眉,似乎对于手里这个临时所制的□□不甚满意,随即悠悠晃到青衣女子身边。
“没想到宋先生还精通波斯传入的摄心术。”杨无邪看向一袭绯衣,刚才易容成公子模样的王怜花,笑道。就在刚才,红楼之上二人和他无声达成了一致,才有了这一场配合。
“杨总管过奖。”王怜花微微一笑,轻摇折扇,对于杨无邪的夸赞照单全收:“事突然,好在和苏楼主,宋大侠配合得宜。”
“你说的很对。”宋雁归一脸肯定地附和。
杨无邪失笑摇头。
对于这位“宋先生”,鸽组所得收集的资料比宋雁归来得还要少,只知他是自巴蜀之地与迷天盟几位圣主一路北上而入汴京的神秘人物,精通医毒之道,很得闵进等人的信任,主要负责治疗关七的病症。
此前,杨无邪一度怀疑他与蜀中唐家或苗疆一带的蛊师关系匪浅,却也在后来一一排除,也不是岭南老字号温家,温家除了几大供奉之外,没有他这样的通才。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如今在巴蜀、江南,乃至京城、洛阳、北边一带,有不少不容于本家的唐家、苗师和温家弟子在遍布各地的“宋森记”医馆行医。
不论官府还是江湖黑白两道,没人会真的和医馆大夫为难,也因此该医馆扩张的度尤为惊人。
但,这医馆真的只是在行医吗?
而这“宋森记”背后之人,不出所料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不具其名的宋先生。
“公子。”
真正的苏梦枕,此刻的目光深沉又复杂。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一个半时辰前竟好了许多,他刚刚亲手手刃了余无语,在他们亲口承认了将堂口一百多人卖给六分半堂之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