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雁归直直望向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眼里是明晃晃的困惑,还有一点点心虚。
“宋姑娘似乎对盛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很不解。”无情抬眸淡淡道,虽是仰视,但青年坐在其中,行止之间一身不容人小视的风华气度。
“没有冒犯的意思。”宋雁归尴尬挠头,继而敛容正色道:“只是你来这里,是代表神侯府,还是……”代表你自己?
“受苏楼主之邀,”无情屈指轻叩扶手:“还有一个原因,我察觉你似乎隐瞒了一些事。”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莫非诸葛正我将她把楚相玉藏起来的事告诉了无情?还是他知道了她在前不久杀了天下第七?
宋雁归在对方犀利的问话里仰头望天,就好像天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她注意的东西,整个人状若不经意地朝苏梦枕身后移了小半步。
而苏梦枕一向是护短的。
他微咳,将话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有些人似乎天生便拥有领袖的气度,即使身体羸弱,疾病缠身,苏梦枕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一开口,不论声音高低,都有能叫人停下来认真听他说话的能力。
他的目光一向森寒,一如他的人冷傲侵骨。
如同余烬里的一朵寒焰,即使熄灭,也会燃烧到最后一秒。
这样一个人,唯独在面对兄弟、朋友的时候才会展现冰雪下的热烈。
就像此刻,他的目光扫向戚少商、孙青霞还有无情,眼底泛出一缕微末温意。
连云寨大寨主“九现神龙”戚少商,出身神枪会的“纵剑魔星”孙青霞,四大名捕之无情,眼前的这三个人,是如今活跃在江湖中,苏梦枕最看重和欣赏的其中之三。
他今日约他们三人来此,起因是狄将军的死,要谈的却不只是狄将军的死。
宋廷怯懦,官场腐败,贪官嚣悍,良将殒命,虎狼催逼。
宋雁归今日独身一人所受之所有烦闷怅惘,他都曾感同身受,他自知沉疴难治,少时也曾多次灰心闭关不欲再涉足纷扰。
可是,可是。
世事苍凉无凭,山河梦里依稀。
心欲静,志难消。
他承继父亲苏遮幕留下的家业,不是为了称霸江湖,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厉兵秣马,收复河山。
这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他默默走了二十余年,不图有同行之人,因此有些话,他要说在前面:
“孙兄,戚兄,你二人未与蔡京一党成死敌,今日虽应邀而来,此时亦可走,若知其事,则往后事无转圜,祸可连及亲友兄弟。”不仅是蔡京一党,恐怕皇帝也会要着人灭之而后快。
宋雁归知道苏梦枕为什么没提自己,她心底好笑叹气:只有她早就被楚相玉架在火上烤了。
戚少商和孙青霞闻言反应不尽相同,前者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至于后者,他向来行事单凭己心,对所谓厉害关系不甚关心。
二人相视一笑,眉目微微扬起,笑意里尽是不羁。
“孙某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苏楼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倒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兄想必早已知晓内情,”戚少商笑道:“戚某长于草莽,平生少有佩服之人,苏兄算一个。既诚心相邀,想来苏兄亦然,既如此,何妨直言?”
“只我看不得么?”无情嘴角浮起淡淡戏谑的笑意,冷不丁问道:“苏楼主为何不问我?”
“因为无情大捕头无需有此顾虑,”苏梦枕淡淡道:“你是公门中人。”
宋*雁归看向一脸淡然,似乎早有筹谋的苏梦枕,心中一时恍然: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她相信苏梦枕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