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见煦在这种场合下难得地不怯场,“就是!春好婶,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女子怎么了?您不就是一个人,硬生生把晓姐拉扯得这么有出息?晓姐不也全凭自己的本事,在镇上把店铺开得红红火火!”
纪小雨站在一旁,她初知付知晓是女儿身时确实震惊过,但此刻唯有坚定。她轻声接着话,“晓姐,无论怎样,你是你。无论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付知晓鼻腔一酸。方才被逼迫威胁时紧绷着没掉一滴泪,此刻却被这朴素温暖的情谊惹得眼眶热,她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将湿意逼退。
付春好情绪稍缓,忙招呼大家,“大过年的,碰上这种晦气事!咱不理他们!来来来,姐妹们,快都进屋里坐坐,喝口水,吃些点心果子甜甜嘴。”
众人连忙推辞。
“不了不了,家里灶上还烧着火呢!”
“孩子也该回来了,俺得回去看着!”
“我这衣服还泡在盆里哩!”
一番热情的挽留与推却后,多数人渐渐散去。付见煦与纪小雨妻妻二人则随着付知晓母女进了屋。
屋内,纪小雨看着付知晓眉间仍未完全散去的阴霾,柔声劝慰道,“等我们再多攒些钱,就在镇子上物色个好点的宅子。搬过去后,离得远了,他们也难再找上门来添堵。”
付春好端出招待客人的芝麻糖和炒花生,放在小木桌上,招呼她们:“说的是,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付知晓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与她心底的计划不谋而合,经此一闹,更显紧迫,“你说,我们今年努力一把,有可能开个分店吗?”
付见煦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我早就有这想法了!昨儿个还跟小雨说着呢,开春后鱼正肥美,咱们完全可以盘个小铺面,专做鱼鲜!蒜香烤鱼、酸菜鱼、鱼头豆腐汤……肯定受欢迎!”
几人就着这个想法热烈地讨论起来,方才的紧张和压抑渐渐被对未来的憧憬驱散。
又坐了一会儿,见付春好开始往厨房里走,付见煦和纪小雨便起身告辞。
付春好连忙挽留,“哎,吃过饭再走嘛!”
纪小雨边往外走便高声回应,“不了春好婶,我们家的剩菜吃不完哩!”
两人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付知晓端坐在桌子旁,捏着自己的衣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
知女莫若母。付春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走到女儿身边,“晓晓,别胡思乱想。恢复身份也是件好事儿。”
付知晓被惊得回神,她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种好事儿,自从被“揭穿”女子身份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豁然开朗,好似……好似有了什么归属感。
只是,她如今纠结的另有其事。
付春好见她眉头并未松开,又试探着开口,“打扮什么的,也不用太费心,你如今这番打扮,就不是女子了?衣服与饰不过是身外之物,遮不住你是谁。”
“娘平常下地也会穿着你爹的旧衣呢。你喜欢这身打扮,觉得方便利落,那就继续穿着,你要是喜欢女装,那娘便带你扯布重新做衣服,咱自己舒服自在最要紧。”
付知晓哭笑不得,她心头一暖,她还有她娘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更何况她确实不打算做太大改变。那些以往做的男装,结实耐穿,行动便利,没有不穿的道理。在她心里,衣服本无男女之分,她穿着舒适、便于劳作,那便是她的衣服。
况且重新再做衣服,又是一笔消费。
她仍会穿着她的衣装,昂挺胸地走在镇上,经营她的店铺,守护她的家。
无论以何种装扮示人,她就是付知晓。
她握紧她娘的手,“嗯,我听娘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女子的身份被宣扬出去后,身份名帖不好办……”
“至于身份名帖那回事……”
付春好顿了顿,“娘再想法子,总有门路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付知晓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更改身份文牒是何等困难之事,绝非母亲说得那般轻巧。但此刻她不愿再让母亲担忧,只将这份忧虑压下,轻声道,“嗯,我知道。”
付春好观察着她的神色,仔细确认这孩子的情绪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才真正松下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娘这也存了不少钱,我细细算过了,最晚今年年底,咱攒的钱就够去镇上置办个小院子哩……”
付知晓诧异地抬起眼。她娘以往总说镇上不好种菜,比不上村里开阔,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你这日日镇上村里两头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娘看着心疼。”付春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声音软了下来。
她顿了顿,“再说了,只要咱这生意一日还能赚进铜板,一日就招贼人惦记。今天能来三个叔叔,明天就能来别的什么人。倒不如就像小雨说的,搬得远些,叫他们寻不着门,咱们也落得清静,省去许多麻烦事。”
付知晓再次点头。母亲这话说得在理,远离这是非之地,确是长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