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林照溪真的出事了,才能听见萧砚川这样温和的语气。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动,我怕一用力就疼,就碎了。”
“等天亮了,你就会看见这道山坡,其实并不可怕。”
“可是夜晚还没过去。”
林照溪害怕得嗓音又哽了哽:“我是一个人来到鄂温克旗的,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南方……如果……萧砚川,如果我听你的,不出门就没事了……”
“如果我不给你开车,你就顶多去艳红的车库里蹲她。”
林照溪听到他这句话,又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全被他的衣领口接住,他好像那儿也有嘴巴能喝到,林照溪听见他在滚动喉结,他一低头,那喉结就会滑过她的太阳穴了。
“我再也不找乌沙了……”
等天亮,就是开庭的时间,她的任务也截止了。
有道大掌在她后背轻抚过:“追了这么久,不见怎么放得下,我会带你找到他。”
林照溪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坦诚,说:不用了,我只是要在开庭前通知他出面,现在法院的传票已经失效了。
可大约是这晚的风太宽厚,这道山坡又太深远,而他亲了她的眼泪,让她不想结束,让她还想利用这个原因,跟他再走一段路……
于是她说:“那我怎么报答你?”
他没有要她的报答,可能是她给不了,又或者是林照溪身上没有他想要的川西,他只是问:“冷不冷?”
林照溪被他抱着,想说不冷,但又没理由一直抱着他,于是又说:“冷。”
这样他就会一直抱着她吗?
“我去拣点树枝生火。”
林照溪:“……”
萧砚川一起身的时候,她也要跟着他走,她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
男人扫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声:“先别动。”
林照溪原本迈出的腿轻轻颤抖,紧张看他:“怎么了?”
萧砚川手里的电筒照过前面一片雪地,一丛丛高大的白桦树魁梧地伫立在前方,而男人信步进入鬼魅般没有尽头的夜山,给她捡了支虎口大小的长树枝递来:“拄着。”
林照溪拢了拢指尖,长到肩膀的树枝微微刺着手心,她说:“谢谢。”
他走在前面,跟她的距离有半个手臂,夜里他的背影和白桦树一样高大,不,他和树不一样,如果只有树,她会害怕死的,如果是他,就不怕了。
萧砚川天生就适合在草原和森林里,鄂温克人都有这种天赋,能找到适合生火的枯枝和落叶,最后在一片平整的地面上,用小刀划下来的一块桦树皮给她垫着坐。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她就够了。
林照溪双手抱着膝盖,看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忽然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他的眉棱在火光中朝她掀了掀:“难道你跳崖,我也跟着跳崖,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林照溪眉心微蹙:“你的车为什么不放一瓶水呢?”
这样就不会渴到了,她又想起他刚才给她亲了亲眼睛含眼泪,吓得不敢提这个话题,立马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买一杯热奶茶。”
上次坐他的车从阿尔山到绰河源的路上,还是她去服务区买的奶茶解渴呢。
“你还是先别许愿了。”
萧砚川点燃一片枯树叶,放到支起的一小摞枯枝下,篝火就这样盏盏升起。
林照溪原本心情很空荡,但现在看到火就看到了希望,说:“我这叫计划,你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吗,唐三藏穿过沙漠是靠着手里一颗苹果,他到绝境的时候就会想,我至少还有一个苹果,最后他靠这个希望走出去了。”
萧砚川轻扯了下唇,半蹲在篝火前,手里的一支粗树枝顶了顶柴穴口:“那你现在手里有什么?”
林照溪眼睫在火光中微微一垂,而后,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寂静的山林中,干柴在噼里啪啦地发出细微声响,窜起的火一点点烤着林照溪的脸颊。
她握完他就收回了手,还揣进兜里,强装镇定道:“你们民族不是最擅长在山林里生存吗?你还会挖蘑菇呢。”
这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依靠他,都是有根据的!
萧砚川拍了拍手里的木屑,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家现在下山了吗?”
林照溪说:“山下有更好的生活条件,衣食住行更方便,就不需要打猎和靠驯鹿为生了。”
萧砚川隔着憧憧火光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说:“因为山里野兽横行,而我们没有猎枪。”
林照溪双眸一点点睁大,而萧砚川靠到树边整以暇看她:“就像现在这样。”
那颗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脏再次突突地跳起:“萧砚川,你能不吓人吗!”
“很吓人吗?”
“我头皮都发麻了!”
男人一笑:“这样不挺好?不打瞌睡了。”
林照溪一愣,那颗跳得快的心脏还热了。
他就这样靠在粗大的白桦树边坐着,走进山林里的萧砚川,身上那种深邃凛冽的气质会散发得更剧烈,就像地磁在她身体里紊乱,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团火又觉得眼睛热,看他又不敢,只好抬头看天,说:“今晚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