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
昔年柳大娘在先皇後手底下做事,定是万万想不到秦珺会混成这般境地,借下人的钱,朝下人问做生意的门路。
秦珺脸微红:“……”
“说你的,莫要多问。”姬姒道。
柳大娘狐疑看着姬姒,她管钱庄,也是个人精,平时和钱打交道,眼毒嘴快,当下看在秦珺的面子上不与姬姒多计较,道:“钱粮是不好做的了,小姐在扬州逛过麽?心里有何打算?”
秦珺沉吟,道:“一路看来似乎没什麽可缺的,货美价廉,也想不到什麽新奇玩意。”
柳大娘点头:“许多上京没有的货物,扬州也是不缺的。虽不比御贡精致,但扬州不在天子脚下,所用的规制没有上京限制颇多,生意比在上京要好做。”
是以江南往来豪商许多,具是穿金戴银,而上京平民官商各种用度都是有规定的,金银珠宝戴多了就是违制,导致许多有钱人也不爱在上京定居,上京繁荣,具是因为天子脚下平安无事罢了。
秦珺沉吟:“此地关外的货买卖得如何?”
“小姐说的皮货一类罢,有倒是千金裘,扬州不缺有钱人,自然在扬州内算十分紧俏,不过皮货要从千里之隔的塞外或延边关外运来,路上劫匪就不说了,官府那边也不好疏通,小姐是有门路?”柳大娘问。
秦珺笑笑,也不否认,但自己那文书只有期限一年,仅能出关两回。以後再办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秦珺柳大娘又聊了许久,聊了狐裘皮货价值,说了关外的货设若要进扬州,该走什麽门路,那些关节要使钱疏通,去找什麽官府办什麽文书。将中原的货卖去关外,又要去哪里收货,才最为值当合算。
收货也有讲究,卖货的人不是傻子,见来人口音不是本地人,便会一个村落甚至领村几百户人以村长为首,联合要高价压制收货的行商。
高价收的货自然要高价卖,但若遇到同行,两方竞价,自己的价降不下来,就容易吃亏,降下来则会亏本。
秦珺听得目瞪口呆,只听过奸商,还没听过奸民的。
说完最要紧的,秦珺方才问起山庄的事。
“山庄空着几千顷地,想着伐掉一些树,种点粮食吃。”
柳大娘点头应是,“树长成要百年,人还指不定能不能活到那时呢,先就伐了种地罢,那些木材可运去是造州建船,也是一个不小的进项。”
秦珺登时又摇头,说:“伐多了固不住水土,山上的地不适宜大量种田的,就开几百亩种着自己庄里用。”
柳大娘心头合计一番,问:“烟云山庄现在多少人?”
姬姒:“百五十人,除来自用,还得每年能存个百万斤粮米,应对灾年。”
柳大娘:“是这个理,江南的大户爱屯米,就是几十年前旱灾洪涝闹的,手有馀粮心底不慌。不过这已过了春耕了,此时再种黍米,只怕收成不好。”
秦珺也不懂务农,六公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农事知识,便有些犹豫:“……那。”
姬姒重新倒了杯茶给秦珺,说道:“江南是种几季稻?”
柳大娘:“水丰土肥,就是冬日江河也不结冰,江南便一直都种三季稻。”
秦珺点头:“不急,这季稻米不算收成,就当肥土了,只是庄里没有粮种,耕地还要……”
柳大娘登时摆手,“晓得,来日就拖两车粮种去山庄,这个简单!”
姬姒却笑笑,不说话。
秦珺:“粮种还好,现下要的是耕地的农具。盐铁都不是寻常人买卖的,想朝柳姨问问,江南已过了春耕,能否牵线一番,我好借些农具回去翻土。”
柳大娘顿时笑出声,“小姐想得周到,粮种和农具,我一应全办了!”
秦珺顿时欣慰,朝姬姒招了招手,取出一茶饼,当作人情谢礼赠予柳大娘。
柳大娘一是百感交集,叹气道:“小姐这是和奴婢生分了。”
秦珺就说:“你是日子到了放出宫的,和娘亲怎还主仆分得如此清,娘亲和柳姨自是姐妹情深,且这茶饼本就是给升平山庄管事预备的。柳姨更不必失落,绣姨也在庄子上,他日可来叙旧。”
柳大娘脸色这才好了些,接过茶杯隔着茶包一闻,“美人尖!这可是今年御用的!”
“去年的,”秦珺笑道,“我离京时春茶还没到京。”
柳大娘喜形于色,知道这御用茶,一饼就要几十上百两,民间还供不应求。
等等一应事物,聊了两个时辰,秦珺说得口干舌燥,边说边在心中默记,最後与其约好上门取银的时间,便和姬姒起身预备离去。
柳大娘将秦珺送到门上,说:“小姐,我派车送送罢。”
秦珺摆手:“还没逛够,我再转转。”
柳大娘提着裙子就要跟上:“扬州我熟,我来带路!”
“不必了!”秦珺哭笑不得,只觉得柳大娘太过热情,“快回吧,那孩童不是还等着的麽?”
几番推脱,秦珺和姬姒才得以脱身。
路上,秦珺吐槽:“你瞧见了麽,柳大娘用的是算盘是金珠的。”
姬姒笑着点头,“瞧见了。”
秦珺咕哝:“若今日来的不是我,那算盘只怕早就拨得啪啪响了,竟然把利钱这事忘了!”
姬姒笑意更深,问及秦珺:“怎麽不问盐的事?”
“不敢问,”秦珺思忖,“她离开我母亲身边十几年,家大业大,何必淌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