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怪异感正来自于他自己的身体。
他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果然——
这不是他的身体,也不是他一直以来扮演的秦昭的身体。
眼前是一双伤痕累累丶布满灰尘的少年的手,指甲缝里都是泥污,有两片指甲似乎是在攀爬的时候磕断了,此时正在鲜血长流。
不仅是手上,手臂上丶胸口丶膝盖上都隐隐作痛,尤其是腹中饥饿如附骨之蛆一般难以祛除,脚底更是痛得钻心。
他低头看向脚上穿着的草鞋,这双鞋早就已经在长途跋涉中磨破了两个大洞,脚背上的血泡生了脓疮无法愈合,一个个窟窿似的,看起来已经几个月了。
他听到耳边有哭声,接着眼前的雾气散尽了,他看见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他在一片陌生的郊外。
荒草生得很高,一群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人坐在一条脏兮兮的水沟边,正在抢夺着几个果子,每个人都饿得面黄肌瘦,似人非人。
“阿冬。”他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看到一张疲惫的中年男子的脸,“现在入冬了,草都枯了。阿叔真的照顾不来你们了。你是个小孩,吃不了多少东西,但你祖母已经病成这样。。。。。。船上地方也不够。。。。。。咱们就把她留在这儿吧。不然我。。。。。。我也不能带你一起走了。”
画面停顿下来,殊无己的眼前跳出两个选择:
【请选择:】
【1。放弃祖母】
【2。带祖母离开,自寻活路】
殊无己皱了皱眉,他没有立刻选择,而是趁着停顿的时间仔细观察这周围的环境。
不难看出面前是一夥正在逃难的人,从衣着打扮看,至少已经逃荒几个月了,一旁的河流自北向南流动,看几个人编竹筏磨船桨的模样,多半是想顺流飘下。
在他记忆中,自己继位三清掌门前,正逢割据乱世,起义军杀入中都,三屠都城,烧杀掳掠,期间便有多次零零散散的灾民南迁。
大致确定情况後,殊无己便没再多想,立刻选下了“携祖母外逃”的选项。
等他说出答案的一瞬,阿叔脸上的庆幸一闪而过,不知是为了不必亲手舍下老人的性命,还是为了可以再丢掉一个拖油瓶。
男人上上下下摸了全身,接着露出了一个略带尴尬的神情,他抓了两枚铜板塞进了殊无己的手里:“阿冬啊,叔实在没什麽可给你的。。。。。。刚才路过这儿的时候,我记得有个脚庵,你可以带着你祖母去那边看看……说不定那儿的和尚道士还有馀粮。”
他说话时眼神躲闪,自然是在说谎,地图上出现的名叫【废弃的道观】的光标也印证了这一点。
殊无己不欲多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今年是何年?”
“昭啓三年。”阿叔奇怪地回答道。
殊无己闻言一顿,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然而少年腰间既无拂尘,也无佩剑,他试着提气,却发现这具身体毫无功夫,甚至因为饥病交加,连走路都有些艰难。
他轻叹了一声,只能出言提醒道:“我可以离开。只是你们去南方无用。”
“什麽?”阿叔惊道,“你。。。。。。路上听到了什麽消息吗?”
殊无己自然没有听到什麽消息。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前朝末年之事。
“中郎将残部不敌起义军,早你们一步仓皇逃窜往南,沿途以百姓为军粮——按脚程来算,你们走不到比他们远的地方。”
男人露出了震悚不可置信的表情,手指抽搐几下,像是被卸了所有力气一般,双眼略带空茫地问:“那咱们这麽多人去哪里?往西?”
殊无己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注视了这行人一眼。
“沿水而去。”他最终道,“山野荒滩,渔火孤村,往无人处觅活路。”
阿叔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支支吾吾地表示要和同路人再商讨商讨,殊无己没再多劝,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他眼前就跳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找到祖母,想办法生存下去。】
他沿着光标指引的路线前去,在草丛中找到被芦苇盖着的老妇人,老妇人瘦骨嶙峋,双目凹陷,张着嘴却发不出气声,显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